书城传记大清王朝第一帝:皇太极
10773500000003

第3章 佐父业初露锋芒

皇太极对后金的胜利有决定性作用。他父亲努尔哈赤自万历十一年(1583年)起兵后,经过三十多年的艰苦奋战,正式建立了后金政权。皇太极也得以迅速成长,在他父亲指挥和率领下,积极勇敢地参加了统一女真的战斗,被他父亲视为兄弟子侄中最值得依赖的一员骁将。

后金是在中国境内从明朝统治下的女真人逐步统一的基础上一步步建立起来的国家政权。万历十五年(1587 年)努尔哈赤统一了建州各部女真之后,筑费阿拉城,就已初步建立一个政权的统治中心。随着军事取得的胜利和政治影响的不断扩大,万历三十一年(1603 年)努尔哈赤又从费阿拉城迁到赫图阿拉,开始筑城建垣。后金正式建立后,这里就作了都城。以此为中心,统治南自鸭绿江,北达黑龙江,东濒大海,西到辽东明朝边墙的这一辽阔区域。境内有满、蒙、汉及朝鲜族等。从费阿拉到赫图阿拉,实为后金建立奠定了军事基地。

原本的女真人在行师出猎中,照依族寨而行,有十人总领制度,到万历二十九年(1601 年)经努尔哈赤改编,创建了八旗制度。成为正式的官名,每三百人立一牛录额真管属。于是十人总领制度变为三百人的牛录制度;作总领的牛录额真正式成了官名。初建时仅有四个牛录,以黄、红、蓝、白四色旗加以区别。

后来随着征服和招降人品的增多,三百人为一牛录的制度不变,而牛录之数增加。

到建国前一年(1615 年),正式发展成八旗。已有的四种颜色的旗叫四正色,后增加的黄、白、蓝三种颜色的旗都镶红边,再加上红旗镶白边,叫四镶色。总共合起来正黄、正红、正蓝、正白、镶黄、镶白、镶蓝、镶红八种颜色就组成了完整的八旗。这是牛录制度的扩大和发展。其八旗制度的完整编制过程是:太祖把管辖下的女真人统一组织,于是每三百人立一牛禄厄真,五牛禄立一扎拦厄真,五扎拦立一固山厄真。固山厄真左右立美凌厄真。原旗有黄、白、蓝、红四色,镶成四色,共为八旗,成八固山。

牛禄厄真或写作牛录额真,即佐领,扎拦厄真或写作甲喇额真,即参领。固山厄真或写作固山额真。满语固山,汉译为旗,固山额真,即旗主。美凌厄真或

写作梅勒额真,即副将。牛录额真之下设代子、章京。章京由四人组成,分别率领男丁三百,编成四达旦,每达旦的人,行则同行。八旗制度是社会组织,后来发展为军事制度。最初编入八旗的是满族人。先有满洲八旗,皇太极即汗位以后才陆续增编汉军八旗和蒙古八旗。八旗的正式编成,就把努尔哈赤占领地区的人口全部包括了进去。“以旗统人,即以旗统兵”,“凡隶于旗者,皆可以为兵”。从八旗里抽取兵丁,参加作战。对他们有严格的组织纪律要求,努尔哈赤曾规定,行军时,若地广则八固山并列,队伍整齐,中有节次;地狭则八固山合一路而行,节次不乱。军士禁止喧哗,行伍禁止杂乱。作战时,披重铠甲执利刃者为前锋;披短甲善射者自后冲击;骑兵立于别处,人不离鞍,随时准备策应。八旗制度的建立和完善,提高了战斗力,使原来的社会组织形式成了正式军队,这为后金的建立又创造了一个必要的条件。

随着地区不断扩大,人口日益增加,政治、军事、司法等头绪多,任务重,努尔哈赤不可能事必躬亲。为便于统治,一要建立各种制度,二要任用各级官吏。

万历十五年(1587 年)六月二十四日,努尔哈赤“定国政”,立刑法:“凡作乱、窃盗、欺诈,严令禁止。”这是较早的制定的重要统治制度,包含着维护社会秩序和保护奴隶主私有财产等各个方面。到了正式建国前夕,努尔哈赤觉得必须收集治国的能臣,提出必须“多得贤人”。他下令:“若有临阵英勇者,赐以官赏;有对国忠者,用以佐理国政;有博通古今者,用以讲古今;有才堪宴宾客者,用以宴宾客,各处搜罗可也。”努尔哈赤了解如何用人,他说选择人才,不要求全,所谓“全才者”,天下有几人?对于一个人来说,才能有长短,做事有勤拙。有的人能打仗,是“阵中之勇”,让他管理政事,则“拙而无用”;有的人善于治国,让他领兵打仗,则难以取胜。任人必须“随其才干”。这时他“又立理政听讼大臣五员,都堂十员,太祖五日一朝。”一切大小事务,都堂先审理,其次上达五大臣,五大臣进一步核实,再上达于诸贝勒,最后达于努尔哈赤。这样递次推进。

这又为后金的建立奠定了行政、司法制度的基础。

不仅如此,努尔哈赤也明白,民以食为天,人民“缺食必至叛散”,要建立一个国家还必须有可靠的物资保证,建立物质基础。因此他很注意发展生产。起兵之初,他靠明朝发给的敕书,同明朝进行往来贸易。万历十五年以后,每年又得到明朝给的八百两银子和十五匹蟒缎。后来着主要集中于本地区的生产发展,

万历二十七年(1599 年)三月“始炒铁,开金银矿”。万历四十一年(1613 年)下令,各牛录出男丁十人、牛四头,开荒屯田。于是粮食增多,造仓积粮,设仓官十六人,吏八人。后金是建立在努尔哈赤统治区的并且其农业、手工业和商业都有了进一步发展,在此基础上形成发展的国家政权。

在走向建立一个新兴的国家政权的道路上,基本的物质基础和各种制度都趋于完备。所差的就是国家和最高统治者的称号还没有进一步确立,也没有属于自己的独立纪年。由于权势的猛烈膨胀,他在本部落内以及和明朝、蒙古与朝鲜的来往中,称呼五花八门。万历十七年朝鲜人已了解到努尔哈赤在建州部内“则已经称王”。万历二十四年朝鲜南部主簿申忠一出使建州,亲自听到努尔哈赤部下称呼他为“王子”。万历三十四年(1606 年)蒙古喀尔喀等五部又尊称努尔哈赤为昆都仑汗(汉译恭敬之意)。对努尔哈赤所建立的政权应称何名,一时也是混乱的。后金建立前,努尔哈赤已经自视为国家,有时称金,有时称“女真满洲国”。

或“女真国建州卫”。但是,努尔哈赤一直坚持接受明朝的任命,他称王、称国的时候,给朝鲜的文件,仍盖着“建州左卫之印”。万历二十九年,努尔哈赤自称“女真国龙虎将军”。凡此种种,反映出努尔哈赤想要打破固有的而仅仅接受明朝对他的任命,但一时又无法寻找出适宜的国家政权和个人称号。

名不正则言不顺。努尔哈赤所在的环境,需要在政权建设上更加完善。也就在这种情况下,他的诸子积极拥护和支持建国上尊号,尤以皇太极等的主张最为有力,他们认为没有统一的国名和统治者的尊号不利于巩固已有的胜利和进一步发展。皇太极等决定选择一个含意深刻的日子,就是万历四十四年(1616 年)正月初一日,为努尔哈赤上尊号。正好奉上新年元旦,这天来到的时候,努尔哈赤五十八岁,他们为他举行了庄严隆重称号的仪式。先是皇太极等诸贝勒、大臣们开会议论说:我国没有汗时,忧苦很多,蒙天保佑,为使人民安生乐业,给降下一位汗,我们应给抚育贫苦人民、恩养贤能、应天而生的汗奉上尊号。全场通过。

议定后,皇太极作为四贝勒,同他上有的大贝勒代善、二贝勒阿敏、三贝勒莽古尔泰为首的八旗诸贝勒、大臣,率领众文武官员,在四面四隅的共八方站立。

八旗八大臣从众人中走出来,捧着文书,跪在前面。八旗诸贝勒、大臣率领众人跪在后面。阿敦虾(虾,侍卫之意)立于汗的右侧,额尔德尼巴克什(巴克什,

学者之意)立于汗的左侧,然后分别从两侧上前迎接八旗八大臣跪呈的文书,奉于汗前,置于桌面。额尔德尼巴克什在汗的左前方站立,宣读上尊号为:奉天覆育列国英明汗。等到一呼出尊号,跪着的诸贝勒、大臣都站起来,汗也从坐着的御座上站起来,走出衙门,向天三叩首。叩首完毕,汗回到御座。八旗诸贝勒、大臣,依照年纪大小,向汗叩首三次,并且祝贺新年。全部仪式在赫图阿拉城内努尔哈赤的宫室举行。迄今还有尊号台遗址在,俗称金銮殿。

以努尔哈赤上尊号为标志,一个新的国家政权在中国东北大地建立起来。这个国家的名称就叫金,或称后金,年号天命。努尔哈赤是这个国家的最高统治者。

后金是清朝的前身,这个名称在历史上曾流通一时。天命四年(1619 年)朝鲜人看见努尔哈赤发行的文件上盖着篆写的“后金(国)天命皇帝”字目的大印。

这在文献和文物上也都有反映。后金的建立是以努尔哈赤为首的满族贵族的巨大胜利和成功。他们掌握这个国家政权,对广大的奴隶进行统治和奴役。

在后金建立前后,皇太极可谓是是努尔哈赤的得力助手,在建立后金和治理这个国家的过程中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努尔哈赤努力掌握大权,但是当他把巨大的权力握在手里的时候,并没有飘飘然忘乎所以。他非常谨慎,紧紧抓住用智慧和血汗争得的这一切。他坚持同周围的功臣宿将,有时是地位低下的部众商议军国大事,他非常敏感多疑,喜欢像皇太极那样的忠臣孝子,不容任何人对他的地位和权力进行挑战。在创建后金国的过程中,为巩固和加强他的地位与权力,他处理了两个人的问题。这与皇太极的未来有重要的联系,因而引起皇太极的关心与协助。

一是皇太极的叔父速尔哈赤。速尔哈赤是努尔哈赤同母之弟。努尔哈赤兄弟五人,他居长,三弟速尔哈赤、四弟雅尔哈赤皆为同母所生。还有庶弟穆尔哈赤、幼弟巴雅喇为庶母和继母所生。速尔哈赤比努尔哈赤仅仅小四岁,他和努尔哈赤有着类似的幼年经历。万历十一年以后,有时和努尔哈赤一起,有时是单独一人的驰骋在统一女真的战场上,冲锋陷阵,数次建下功绩。由于他英勇善战,曾被努尔哈赤赐号“达尔汉巴图鲁”。巴图鲁,汉译为勇士。

速尔哈赤渐渐名闻中外。他在明朝人的心目中,地位与其兄努尔哈赤一样。

他们称努尔哈赤为都督,同样也称速尔哈赤为都督。万历二十五年七月,他到明朝进贡,历史便如此记载:“建州等卫夷人都督、都指挥速儿哈赤等一百员名,

纳木章等一百员名,都到北京朝贡按照贯例赐宴。”因为他排行第三,也被称为“三都督”。在明朝人看来,速尔哈赤同努尔哈赤一样,势力越来越大,对明朝的安全构成威胁。明辽东总兵李成梁之子李如柏曾娶速尔哈赤女为妾,生第三子,李如柏作了镇守辽东总兵官,当地就有歌谣流传:“奴酋女婿作镇守,未知辽东落谁手?”朝鲜也经常把速尔哈赤与努尔哈赤相提并论,非常关注他们的举动。

他们了解到,努尔哈赤称王时,速尔哈赤则称船将。朝鲜通事河世国等到努尔哈赤所在地,努尔哈赤在家招待时行礼,设宴;再到速尔哈赤家,一样行礼、设宴。

分别有赏赐。差别是努尔哈赤屠牛,速尔哈赤宰猪。两者拥兵力不同,努尔哈赤麾下万余名,速尔哈赤麾下五千余名。万历二十四年申忠一所见“奴酋诸将一百五十余,小酋诸将四十余”,而“服色与其兄一样”。在朝鲜人看来,速尔哈赤是女真中仅次于努尔哈赤的第二号重要人物。

问题并不在于速尔哈赤的势力与地位可与努尔哈赤相比,而是他们的关系并不好。努尔哈赤统一女真各部,走向称王建国的道路,需要更加集中权力,同速尔哈赤的矛盾开始尖锐并暴露了。万历二十七年九月征哈达,速尔哈赤自告奋勇,请战说:“可令我为先锋,探究竟?”努尔哈赤命令他领一千兵前进,行至哈达城,哈达兵出城表明拒战。速尔哈赤按兵不动,对努尔哈赤说:“敌兵出城抵御!”努尔哈赤斥责他说:“这次打仗,难道是因为敌入城里没有防备吗?”又“怒喝”速尔哈赤:“带你的兵向后去!”然后带兵继续攻打。当时速尔哈赤的兵,进路受阻,绕城而行,敌人从城上射箭,军中伤者很多。好不容易才把城攻占了。努尔哈赤如此大发雷霆,就是要侧面打击速尔哈赤对他的不忠、不合作和不服从调动。

万历三十五年(1607 年),东海瓦尔喀斐优城头目策穆特赫抵制乌拉布占泰的控制,率众来降。努尔哈赤令三弟速尔哈赤同子褚英、代善并大将费英东、扬古利、常书、侍卫扈尔汉、纳齐布等领三干兵往迎。出发时,夜深天阴,忽然军旗上连连闪出一道道白光,众将官诧异万分。速尔哈赤说:“我从小打仗以来,未曾见过这种怪事,想必是凶兆!”正要退兵,褚英、代善不同意,强行领兵进至斐优,收降环城屯寨五百户而归。回来的路中,乌拉布占泰出动上万大军埋伏攻击,被褚英、代善打败。速尔哈赤领五百人在山下等待,还有常书、纳齐布别领百人跟着他。褚英、代善凯旋。常书、纳齐布领兵不战,按律当斩。速尔哈赤为其求情说:“杀了他们二人,与杀我是一样的。”于是努尔哈赤饶了二人的命,

改死为罚。但是,对速尔哈赤采取了一重大举措,即“自是上不遣舒(速)尔哈齐(赤)将兵”。

努尔哈赤不能继续宽恕他的弟弟,速尔哈赤也不甘心忍受这位兄长的惩罚,四处散发气愤的话说:“这样活着,还不如死了!”于是同他几个儿子商议,密谋逃到了黑扯木。努尔哈赤大怒,杀了速尔哈赤两个儿子,没收财产。速尔哈赤勉强承认错误,回到原处,努尔哈赤还给了他们被夺的财产。万历三十九年(1611年)速尔哈赤死,时年四十八岁。速尔哈赤之逝世,引起内内外外很大震动,明朝专门派人以较高的礼节吊祭。现存一份明代残档记载了这件事:钦差游击陈,为夷酋病故,请明吊祭事:据通事尹保二据市夷说称:夷酋速尔哈赤,于八月十九日病故……到职。根据如此,看得夷酋病故,相应吊祭。案查万历卅三年二月三十日,速酋妻故,已经前任守备佟,动支夷税银两,置办桌席二十张,白羊牛只等物,派人前往吊祭,循环可据。今本酋病故,比伊妻又加……向来中国宣谕,无不听命,似应比例行祭,……职未敢擅专,拟合移会。为此合具手本,前赴……钦差分守道王处,请求按此施行。

文献充分反映速尔哈赤同明朝关系的密切,“中国(明朝)宣谕,无不听命”。

他势力大,不服从调动,还亲明,必然引起努尔哈赤的嫉恨,对他不信任,不加以重用,羞辱他的人格,直至使他很快死去。努、速兄弟的矛盾,实际上是争夺权力产生的。努尔哈赤利用自己的优势,战胜了一个对他地位和权力构成很大威胁的竞争者。这一胜利,对皇太极未来的政治前途也有深远的影响。

再一个是皇太极的长兄褚英。如果说因为辈数、年龄和直接的利害关系等,在努尔哈赤同速尔哈赤的斗争中,皇太极没有发挥明显作用的话,到了努尔哈赤解决褚英的问题时,皇太极的表现就非常不同了。

褚英是努尔哈赤的元妃佟甲氏所生,比皇太极大十多岁。他很早便投入沙场战斗,统率过千军万马,先被赐号洪巴图鲁,后又赐号阿尔哈图图门,汉译为“广略”。他非常有政治抱负,想有朝一日,做一国之主,掌握生杀大权。他高傲,自信万分,虽然锋芒毕露,但是心胸狭窄,不得人心。

在努尔哈赤那里,捷报一个接一个,统一女真的大业方兴未艾,正式称汗建国指日可待。然而事业越接近成功,他本人的年岁越老,政事越多,精力不够。

他一直想找个助手,也是计划百年之后江山不毁。努尔哈赤是个对中国传统思想

文化了解十分深刻的人,他知道中国历代统治者一直流传的嫡长子继承制度,认为这个制度可以避免在政权转移时发生骨肉相残,保证江山社稷在一家一姓中世代相传。在努尔哈赤选择助手和继承人时,想到了嫡长子继承制度。他想:如果我单独一人,没有儿子们,也就罢了;现在我有儿子们,理应让他们执政。因为这样的想法,他遇到了难题,思想很矛盾。这就是:让褚英执政,明明知道他心胸狭窄,不能宽厚待人如何放心;不让他执政吧,他又是长子,越过长子,让弟弟出来执政,那不造成混乱吗?反复思考,决定还是任用长子褚英掌握国政。他还幻想,褚英即使有缺点,也可能在执政中克服,变心胸狭窄为宽宏大量。下定决心后,便让褚英代他管理政务。

褚英辜负了努尔哈赤的希望。他执政以后,变本加厉,处事不公。因此使与努尔哈赤同甘共苦的五大臣开始矛盾纷争,包括努尔哈赤“爱如心肝”的皇太极在内的四个儿子也非常苦恼。更为严重的是,褚英背着父亲,指使弟弟们对天发誓。誓词说,长兄如何说,我们听从之,有什么话,也不能告诉父亲!褚英还提出,父亲死后,要把父亲分给弟弟们的财产重新分配,凡是和自己关系不好的弟弟、大臣,他继汗后全部除掉。四弟弟、五大臣受到褚英的欺凌和威胁,他们秘密商议说:“他说汗死后不养我们,我们没有生路,不如把我们的遭遇报告以后再死。”议决后,他们不怕报复,把褚英的话全部如实相告了努尔哈赤。听了他们的反映,努尔哈赤说:“口无凭证,我也记不住,要写在纸上送来。”四弟弟、五大臣每人写了一份苦状,呈送给努尔哈赤。

褚英执政,弄得朝廷纷争。为了妥善处理褚英,努尔哈赤召见他,把四弟弟、五大臣写的呈辞给他看,对他说:“这是你的四弟弟、五大臣对你罪行的控诉,看后,说说你的想法,如需要申辩,也可写出来。”褚英表示:“没有什么可说。”

努尔哈赤见事情清晰,褚英无话可说,狠狠训斥了他。努尔哈赤说:“考虑到我年纪大了,不能打仗,不能断理国事,必须让儿子们执政,让长子执政,否则,国人会议论纷纷。现在你身为一国之主,却不能宽宏大量,平等待人。你使四弟弟、五大臣受欺凌,大家互不和睦,怎么还能让你执政呢?你与同母兄弟二人共同执政,给你们国人各五千家,牧群各八百,银各一万两,敕书各八十道,高于你们所有的弟弟。你竟不觉满足,竟然要从弟弟手里索取东西,要杀掉你认为不好的弟弟、五大臣,还逼着他们到处立誓,不可揭发。像你这样狭隘自私,只有

把你占有的人口和财物拿出来,和弟弟们的合在一起,重新分配。”此后,再也不信任褚英了,征乌拉多次用兵不派褚英去,命令他只留守和在家。

褚英对努尔哈赤处理方法,很不服气。他对自己四个仆从说:“和弟弟们平分人口,我宁可死了也不干,你们和我一起死吗?”四个仆从应声回答:“贝勒死,我们跟随。”从此褚英漠不关心努尔哈赤出征的胜败,甚至写上诅咒父亲、弟弟和五大臣的咒语,对天焚烧。还对仆从说:“我们出征乌拉的兵失败最好,那时我就不让父亲和弟弟们入城。”一个仆从跟着褚英这样干了之后,一直惶恐,生怕被发觉处死,就写下了遗书自缢了。他的死,引起另外三个同伙大惊,于是一起向努尔哈赤告发说:“曾说和贝勒一起死,是事实;书写咒语对天焚烧,也是事实;说各种各样的坏话,也都是事实。”努尔哈赤遏制不住愤怒,恨不得马上杀死这个不肖之子。想到这样对后代影响不好,也就作罢,而在万历四十一年(1613 年),监禁了褚英。两年以后,努尔哈赤鉴于褚英的存在,对国家、诸弟及大臣们都非常不利,不能为一个儿子危害大家,最后下定决心将褚英处死。死时他三十六岁。皇太极忠实地维护努尔哈赤的地位和权力,坚持同褚英作斗争。

他无法忍受褚英的偏执、狭隘和大胆妄为。皇太极参加了密谋议论,冒着生命危险向努尔哈赤揭发褚英的罪行,并且写了书面材料。这对处死褚英极为关键,他实际上是为自己以后铲除了又一个政敌。

当然,皇太极对褚英的斗争,对他自己的命运和前途有着极其重要的意义。

他的忠诚无疑使努尔哈赤更加信任和钟爱于他。这一点从后金建立以后皇太极地位上升和作用增大可以得到证明。

后金刚建立之时,努尔哈赤就让身边参与重大决策。称为和硕贝勒,是八旗的旗主之一,与其他诸和硕贝勒,“共议国政,各置官属”。努尔哈赤有子侄数共十人,建金伊始为首的和硕贝勒共有四人。按地位依次是:大贝勒代善、二贝勒阿敏、三贝勒莽古尔泰、四贝勒皇太极。因为这四个贝勒高于诸贝勒,故人称四大贝勒。贝勒可译为王,因而历史记载上亦常称其为大王、二王、三王、四王。

在四大贝勒中,皇太极虽位排最末,而在同辈兄弟中智谋却属佼佼者。皇太极是努尔哈赤的第八子。四大贝勒中的代善、莽古尔泰与他为同胞兄弟,都比他年长,阿敏是速尔哈赤之子,即其叔伯之子,也比他年长。褚英是努尔哈赤的长子,又有军功,必然排在他之前。褚英的垮台,给皇太极地位的上升提供了一个

绝好的机会。皇太极还盖过阿敏、汤古岱、塔拜、阿巴泰等年长的诸兄弟,主要是他能征善战,治国有方,得到努尔哈赤的器重。在政治上,四大贝勒并不完全以排列先后表示作用大小。也就是说,皇太极排在最末,不是说明他的作用在另外三大贝勒之下。天命六年(1621 年)二月,“太祖命四大贝勒按月分直。国中一切机务,俱令直月贝勒掌理。”皇太极为四大贝勒之一,参与管理国家机要事务,既“按月分直”,就表明他与代善、阿敏、莽古尔泰轮流执政,与其作用同等重要。

天命时期是努尔哈赤南面独尊的年代。他在军事、政治、经济及文化等方面,以杰出的才能,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就,开创并巩固了后金政权,为有清一代奠定了大业的根基。同时,皇太极作为努尔哈赤的得力助手,在其政治道路上,也是大踏步前进的年代。他“赞襄大业”,素孚众望,壮志勃勃。他深知四大贝勒中,他最有希望成为努尔哈赤的继承人。阿敏的父亲有罪而死,本人也有牵连,关键他也并非努尔哈赤亲子,继业根本无望。莽古尔泰是努尔哈赤继妃富察氏所生,因是庶出,亦无太大希望。四大贝勒中只有代善与皇太极称汗希望最大。而代善主要是年长,功多,论能力则很平庸,还不断犯错误,也并不十分讨努尔哈赤的欢心。皇太极是努尔哈赤绝对信任的。皇太极专主的一名大臣叫伊拉喀,他对皇太极从不尽心竭力,还诉苦说:“四贝勒无故的不抚养我,想回到抚养我的汗那里去。”努尔哈赤遂与诸贝勒、大臣议论:“这个伊拉喀原来在我处,为事皆不尽力,养之无益,使我怀恨,增加许多烦恼。我宽大为怀,不思旧恶,任他为大臣,与我四子皇太极。伊拉喀既不尽力,又控诉四贝勒无故不养,岂不是在我父子间进行挑拨?”当即下令处死了伊拉喀。这个伊拉喀的被杀是努尔哈赤的决定,说明皇太极是得到努尔哈赤的充分信任和大力维护的。

皇太极智勇双全,早有心与代善一争上下。和代善相比,他处处显得精明强干,循规蹈矩,不似代善般庸碌且放荡。褚英死后,代善在兄弟中位列第一,称大贝勒。努尔哈赤曾说,等他死后,小儿子们和大妃(大福晋)可由大贝勒代善抚养。这位大妃趋炎附势,知道大贝勒代善极有望登汗位,便对他特别倾心。她不顾母后的尊严,竟屈身给代善送饭,送了两次,代善竟也都吃了。给皇太极送饭,送一次,收下了没有吃。此外,大妃还一天两三次派人去往代善王府,本人也在黑夜两三次出院去。在诸贝勒、大臣于汗家集会时,大妃打扮极为妖治,故

意在大贝勒代善面前卖弄风情。诸贝勒、大臣觉有失体统,想向努尔哈赤报告,又畏惧大贝勒代善和大妃的权势。这些丑闻被努尔哈赤的一个小妃代因扎首先揭露。努尔哈赤不愿因为同大妃的暖昧关系而加罪于代善,就借窃藏金帛为名,抄了大妃的家。本想将其处死,鉴于需要她抚育年幼的三子一女,“姑宽其死,遣令大归”。大妃给大贝勒代善和四贝勒皇太极送饭一事,反映了二人都有突出的政治地位。两贝勒的不同,一个吃,一个不吃,性质又大不同。从这件事上,也可以想到,努尔哈赤会认为更加重视皇太极。

此后发生的几件事也证明皇太极和代善地位不相上下,都能处理重大问题。

二贝勒阿敏的弟弟宰桑古,一直受到哥哥的虐待,衣食困难,却不受关心,不被照料。宰桑古就向大贝勒代善和四贝勒皇太极诉状,“各诉说了二三次”。天命六年(1621 年)朝鲜满浦佥使郑忠信深入后金,仔细观察努尔哈赤为首的统治集团内部具体情况,他得知:努尔哈赤有子二十余人,领兵者六人。长子早亡,其次是代善,再次是皇太极,然后往下的是莽古尔泰、汤古岱等。代善“寻常的庸夫一个”,皇太极“英勇超人”。郑忠信还了解到,皇太极“猜疑心重,恃其父之偏爱,潜怀弑兄之计。”其他四子,没有份量。郑忠信进一步掌握的情报说,努尔哈赤有一名从弟,叫阿斗(阿敦),此人“智勇双全,超出诸将之右”。努尔哈赤曾暗自问他:“诸子中谁可以代替我呢?”阿斗说:“知子莫如父,别人怎么说?”

努尔哈赤说:“尽管讲,没有关系。”阿斗说:“当然是智勇双全,人人都称赞的那个了。”努尔哈赤说:“我明白了。”他指的那个人就是皇太极。代善听到这番话以后十分愤怒。后来阿斗对代善说:“皇太极与莽古尔泰、阿济格要谋害你,事情逼迫,要做好准备!”代善看见努尔哈赤时痛哭流涕。努尔哈赤不明所以问其为何,他把阿斗对他说过的话重复说了一遍。努尔哈赤立即召来三个儿子询问,他们都否认有那些事。努尔哈赤愤努至极,责问阿斗,认为他搬弄是非,制造矛盾,将他戴上镣铐,关入大牢,没收全部家产。

皇太极在天命时期的辅助作用发挥得非常成功,他协助努尔哈赤巩固和发展了后金国家,维护了努尔哈赤的集权统治。在此,他也为自己以后继承努尔哈赤开创的大业一点一点埋下了铺垫。

天命三年(1618 年),努尔哈赤欢庆六十大寿,八子祝酒,努尔哈赤下定决心对明朝进攻,但具体行动却议而未决。在这关键时刻,皇太极献上一计。他说:

抚顺是我们出入之处,必先取之。听说四月八日至二十五日,守城游击李永芳要大开马市。这时防备肯定有所放松,机会难得。我们可以先派五十人扮作马商,分成五伙,驱赶马匹,入城为市。继之我亲自率领五千兵夜行至城下,向里发炮,内外夹击,抚顺可得,他处不战自下。他父亲欣然接受他的建议。

自从后金建立,努尔哈赤就公然与明朝决裂。他不愿继续受明朝统治,反对明朝欺压剥削满族人民,想在统一女真后继续壮大势力,把满族从明朝统治下变为受后金的统治,并进入边内,和明朝一决高下。进攻抚顺之前,他已下定决心,“今岁必征大明。”他说:“朕与大明国成衅,有七大恼恨,此外小愤难枚举矣!”

担心泄露军机,努尔哈赤与诸贝勒、大臣商议,以盖马院为名,派七百人伐木,修工具,加紧把马喂肥,整顿盔甲器械。努尔哈赤向领兵诸贝勒大臣颁布“攻城之策”,亲讲“野战之法”,以及攻城“当观其势”。他提出征战当中,最佳方案是在不损失的情况下大获全胜。还规定,各牛录的五十名披甲人中,留下十甲守城,其余的四十甲出击。四十甲中,二十甲分别造二云梯攻城,出兵期间不得离开本牛录旗。所有牛录额真都要发挥专长,忠于职守。

四月十三日,努尔哈赤率领步骑二万征明,临行前书《七大恨》,焚香告天。

其文是:吾父、祖于大明禁边,寸土不扰,一草不折,秋毫未犯,明无端起衅边险,杀吾父、祖,此其一也;虽有祖、父之仇,尚欲修和好,曾立石碑,盟曰“凡汉,满人等毋越疆图,敢有越者,见之即杀,见而故纵,殃及纵者”,如此盟言,大明背之,反令兵出边卫夜黑,此其二也;自清河之南、江岸之北,大明人每年窃出边,入吾地侵夺,我遵誓行诛,明负前盟,责我擅杀,拘我往谒都堂使者纲孤里、方吉纳二人,挟取十人杀之边境,此其三也;遣兵出边为夜黑防御,致使我已聘之女转嫁蒙古,此其四也;将我累世分守的禁边钗哈(即柴河)、山七拉(即三岔)、法纳哈(即抚安)三堡,耕种田谷不容收获,遣兵逐之,此其五也;将我累世分守的禁边,乃偏听其言,遣人责备,肆行辱我,此其六也;哈达助夜黑侵我二次,吾返兵征之,哈达遂为我有,此天与之也,大明又助哈达逼令反国,数被叶赫侵掠,夫天下之国互相征伐,合天心者胜而存,逆天意者败而亡,何能使死于兵者更进,既得之人畜令复返,此理果有之乎?天降大国之君,即为天下共主,何独构怨于我国也?先因糊笼(华言诸部)会兵侵我,我始兴兵,因合天意,天遂厌糊笼而佑我也,大明助天罪之夜黑,抗天意倒置是非,以非为是,妄

为剖断,此其七也。欺凌实甚情所难堪,故以此七恨兴兵。

《七大恨》主要是叙述了从努尔哈赤祖、父被杀以来三十余年间,明朝辽东地方官对满族的压迫剥削,包括政治上、经济上和民族关系上的各方面问题。努尔哈赤以此动员本民族起而反抗明朝。《七大恨》是讨明檄文,亦是鼓舞士气的动员令。同努尔哈赤起兵之初相比,他把攻击的目标更明显且集中的转向明朝。

原来以尼堪外兰作为杀其祖、父的仇人,而今第一恨把明朝说成是杀他祖、父的仇人。

誓师完备,努尔哈赤将其八旗劲旅分为两路。左翼四旗攻东州、马根单;右翼四旗由努尔哈赤直接指挥攻打抚顺。扮作商人人市的于十四日走在大军之前,皇太极统率五千兵于当夜至抚顺。约定吹笳为号。十四日夜半,笳声划破空际,李永芳大吃一惊。顿时全城沸腾,炮火满天。后金执一人,捎信给李永芳,劝他投降。十五日晨,努尔哈赤和皇太极指挥所部军队,架梯登城,内外夹击,攻破抚顺。李永芳衣冠乘马出城投降。后金这次出兵,攻下抚顺、东州、马根单三城及台堡五百余,从抚顺总计掠去人畜三十万,收降民一千户。在回营的路上,明辽东巡抚李维翰忙遣总兵张承荫率兵一万追击,后金探子回报,皇太极及兄代善令兵披甲迎战。努尔哈赤非常嘲讽地说:“他们不是真来打我们,是要诈称把我兵赶出边界,以欺骗大明皇帝。”命令他俩停止进兵。回报说:“静悄归去,明兵可能认为我们怯战,不如乘此机会,设下埋伏诱出敌军。”努尔哈赤说:“你们的想法很对。”后金兵继续进攻,明兵分三处,据险掘壕,后金兵列阵冲击,攻破三营,总兵张承荫、副将颇廷相并参将、游击、千总、百总等大小五十余将官战死,全军覆没。后金将士凯旋,开始论功行赏,安抚降民,努尔哈赤将七子阿巴泰之女给李永芳为妻,并且提升他为副总兵官,让他管辖新来的汉人。

皇太极计取抚顺城的成功,给努尔哈赤向内地扩张势力以极大动力。闰四月,遣回在后金买皮货的商人张儒绅等,让他们带着书写《七大恨》的文案。五月,后金兵连续作战,攻下抚安、三岔儿、自家冲三堡。七月,努尔哈赤率领诸贝勒、大臣统领大军攻入鸦鹘关,攻清河城,双方经过一番激烈战斗,明兵大败,城陷,守城副总兵邹储贤及兵士俱被杀。一堵墙、碱场堡二城官民弃城而逃,后金兵拆其城,运走所有粮食。

抚顺城被后金攻破,大明“举朝震骇”。明神宗惊呼“辽左覆军陨将,建州

势焰益张,边事十分危急”。明朝早就意欲联络叶赫、朝鲜等夹击正在兴起的努尔哈赤。抚顺警报传到京师,明朝虽已岌岌可危,这个垂亡的王朝却被唤起,不肯就此任人断其左臂,直捣心脏,决定倾之全力,拼死一战。这就酿成了关乎明清兴亡的萨尔浒之战。

萨尔浒之战是明朝企图消灭后金而发动的一次大战。为了发动此战,明朝作了一系列的准备。具体表现为:(一)遣将。自抚顺战后,明朝为准备发动萨尔浒之战而调遣的重要官员有杨镐、李如柏、杜松、刘綎等。杨镐曾任辽东巡抚,因为了解辽事,以兵部左侍郎兼右佥都御史经略辽东。李如柏即李成梁第二子,曾任宁夏总兵,立功升右都督,后因疾在家二十余年,因张承荫战死,复以故官挂印镇守辽东。杜松榆林人,守陕西身经百战,赫赫有名,被称为“杜太师”,他被任命为山海关总兵。刘綎曾在云南、四川等地为将多年,并曾率领士兵援助朝鲜平定倭乱,与杜松齐名,因贪污贿赂等罪被罢为“废将”,此次得以重新被利用。李维翰疏于御而革职为民,周永春被任为辽东巡抚。他们都是萨尔浒之战明朝一方的将帅和有关的地方官。

(二)调兵。辽事起,明朝兵部议调兵十万。杨镐抵关,请求调整边防关兵。

先后被调的有宣、大、山西征兵万人,延、宁、甘、固征兵六千。然后又从登州三营内挑选一千五百名,从海道渡辽,南京水陆二营内挑选三千名。蓟镇先发五千,后调台兵二千。明朝还下令杜松、刘綎、官秉忠、柴国柱等“各自携带其有家丁”。此外,从朝鲜征调援军一万名,北关叶赫也有二千兵相助。

(三)筹饷。兵饷为用兵打仗所必需物品。明朝兵部提出调兵十万,需饷三百万,请发库藏,不被准许。为供给各镇所调兵,兵部又清发饷二十万。后来爱钱如命的明神宗不得不下令借大工、马价各五十万作边饷。但是兵多饷少,杯水车薪,无济于事。那时库中有钱,明神宗不肯给,无奈户部请加派田亩,每亩加三厘五毫,致使全国增加田赋收入至二百余万。因为这笔钱是为援辽兵将而征,所以称作“辽饷”。从万历四十六年(1618 年)开始执行加派,第二年又加三厘五毫,第三年继续加二厘,前后三加,至每亩九厘,全国增赋五百二十万。为解决东征粮饷问题,明朝专在广宁设立辽东饷司。

(四)发兵器。为了提高战斗力,万历四十六年六月,明朝兵、工二部议以库内保存的盔甲、铜铁大小佛郎机大将军虎蹲炮、三眼仓、鸟铳、火箭等,由宫

将挑题演练,运赴辽东。原任总兵柴国柱提出破“虏”全用火器,请从山陕督抚各借三百位解赴辽东,被许可。

在这些备战中,遇到了很多困难。最突出的是官将不愿意提任前往。总兵官杜松、刘綎已接到援辽命令,仍逗留不进。明神宗下令催他们“星夜出关”,仅杜松一人行动,其余诸将继续住在关内各镇。不得已,明朝下令规定限期,仍然停涝者,军法从事。调兵也非易,所调各镇兵马,宣、大、山西报告已起程,剩下的没有行动表示。明神宗特赐辽东经略杨镐尚方剑一口,将帅以下无令可以先斩后奏。刘綎迟迟不出关,他想等待川兵到来,朝廷命令他不必等待,赶快出关。

兵饷难筹,请饷的奏疏像雪片一样飞报,而发下的饷很少,有兵无饷,引起援兵半路哗变,到处抢掠。马匹器械少而差。刘綎所部号称兵仗犀利,出师奠祭,大将用战刀宰牛,割三次才断,可见迟钝。

虽然这样,为了消灭后金,明朝仍坚持要打这一仗。万历四十六年(1618年)冬,援辽兵将先后集于辽东。结合当地现有军队,能投入战场的兵约十万。

杨镐议定进攻的目标是后金都城赫图阿拉,战术是分兵合击。具体部署为分兵四路,各路兵将配置及进攻路线是:原任总兵马林率领一路兵马,开原兵备道佥事潘宗颜监督军队,岫岩通判董尔砺赞理,以庆云管游击事窦永澄督率北关叶赫兵马一起前往并协助,从开原出三岔口,攻其北,也叫北路军;山海关总兵杜松率领一路兵马,保定总兵王宣、赵梦麟辅佐,分巡兵备副使张铨监军,从沈阳出抚顺关,攻其西,也叫西路军;辽东总兵李如柏率领一路兵马,以分守兵备参议阎鸣泰监督军队,推官郑之范赞理,从清河出鸦鹘关,攻其南,也叫南路军;总兵刘綎率领一路兵马,海盖兵备副使康应乾监军,同知黄宗周赞理,加上朝鲜援军一万,由都元帅姜弘立、副元帅金景瑞一起统管,镇江都司乔一琦监督,随刘綎兵马之后,从宽佃出凉马佃,攻其东,也叫东路军。

因辽阳为根据地,以原任总兵官秉忠、辽东都司张承基领兵驻守,总兵李光荣驻广宁策应。管屯都司王绍勋总管运送各个地方的粮草。

四路之中,杜松所率西路为其主,总计十万军士,西路三万远超其他。杨镐为全军总指挥,坐镇沈阳。

分派军师决定好,万历四十七年(1619 年)二月十一日誓师,二十一日出塞,约于三月二日会二道关并进,由于大路被雪封,出塞日期改为二十五日。

大军还没有行动,声势却已暴露,后金预先有了一定准备。二十四日,杨镐遣一使带着信息入后金,说大明兵即将来攻,领兵将帅及监军文臣业已共同到达,四十七万大军定于三月十五日乘月明之际进行突剿。三月初一日,后金诸贝勒聚于衙门。先有哨探报告二十九日晚见有大明兵举着灯火出抚顺关。接着南路有人来报,昨二十九日明兵进入栋鄂境。后金兵刚准备行动,又得到来人报告,清河路发现明兵。

明朝大军渐渐逼近,各路战报不断传来,对努尔哈赤及后金诸贝勒、大臣的智慧和勇气是严峻考验。如何判断,如何行动?不允许任何差错。事实证明,后金的汗、贝勒、大臣等是英明的,勇敢的。皇太极同其父兄为争取胜利,献智献勇,功勋卓著。第一个英明的判断来自其父努尔哈赤。他认为南路进攻的早,用以牵制我军,此路已有五百兵,足以防守,抚顺一路肯定是主力军,我们应首先大战这一路明兵。当听到清河一路有明兵时,其兄代善说,这一路地势狭险,来兵难以很快抵达,以二百兵防守即可,重点应向抚顺关迎敌。他的判断也是正确的。明军分兵合击,后金各个击破,“合兵分击”,即“凭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

皇太极同其父兄根据明军分散和道路险易不同,集中优势兵力,各个击破,终于取得突破性的胜利。

此次战役之所以总称为萨尔浒之战,就因为第一个和主要的战役皆发生在萨尔浒。萨尔浒,汉译为“碗架”,建州女真中有萨尔浒部落。作为一个地区来讲,在今辽宁省抚顺东大伙房水库。地处浑河上游与苏子河接合之处,萨尔浒山西距抚顺七十里,东距赫图阿拉百余里,东北接近铁背山,铁背山上由天命三年后金在吉林崖所筑界凡城。萨尔浒以其为后金门户,明与后金间出入的水陆首当其冲,成了这次大战的重要战场。

二月二十九日,杜松按照决定好的部署,统率所部从沈阳出发,星夜出抚顺关,渡浑河,沿苏子河谷攻向赫图阿拉。皇太极在父兄的指挥和调配下,集合八旗大军,每旗七千五百人,共六万人,前来迎战。三月一日,两军在萨尔浒上相见。后金原来在界凡山上有一些筑城搬运石头的人夫,皇太极不但担心他们被明军围攻,而且认为他们是发挥战斗的巨大力量。他和兄代善都主张要派兵前往,让他们放下心来。但是后金兵进至太兰冈(辽宁省抚顺县八宝沟近处),代善与达尔汉想停兵隐蔽,皇太极不同意说:为何停兵于偏僻地方?应当光明正大进军,

耀武扬威,对敌布阵。运石人夫看见我们自己的兵是这样,自会奋发参与。这一重要决策得到额亦都赞成,众将服从,大军浩荡向前出发,与明兵对垒布阵。在此之前,杜松、王宣、赵梦麟等领兵前来,后金派去护卫人夫的四百骑兵埋伏攻击其后面部队,杀至界凡河,同人夫一起守卫界凡的吉林崖。

明兵在杜松指挥下,一分为二,一部攻吉林崖,一部攻萨尔浒山。后金诸贝勒议以八旗两翼平分力量与明兵交战,右翼四旗协助四百卫兵及增援的一千兵加上运石人夫,从山上往下冲,上下夹击;左翼四旗防萨尔浒山敌兵。努尔哈赤询问众将:“破敌之术如何?”诸贝勒将议定方案报告。努尔哈赤只同意分路作战,不同意均分力量。他提出从右翼拨出两旗,增加到左翼。他说:“先破萨尔浒山所驻之明兵,此兵破,那些界凡的兵全会闻风丧胆。”同时命令两白旗兵密切关注界凡敌兵,一旦看见我兵自吉林崖向下冲锋,立刻前往协助。六旗大军攻向萨尔浒明军大营,明军发炮接战,后金兵仰射冲杀,大破敌营,杀得尸体遍布。其助吉林崖之兵,自山而下正冲击时,右二白旗兵渡河前进,上下夹击,明军连发火炮,后金兵再一次冲杀,明军阵脚皆乱,输得很惨。总兵杜松、王宣、赵梦麟等皆战死。其余将士死者满山遍野,血流成河,死尸与军器冲入浑河,如“解冰旋转”而下。后金兵追杀明军直到硕钦山(辽宁省抚顺县营盘西)。

铁背山前杜松遭受歼灭,萨尔浒之战的第一个战役也就告一段落。第二个战役是后金兵同明北路总兵马林军及杜松军余部进行对战。三月二日,马林及潘宗颜分别结营于尚间崖及斐芬山(均在今辽宁省抚顺县哈达近处)。杜松一路从后部结营游击龚念遂、李希泌领车营与骑兵驻扎斡珲鄂谟。明军在尚间崖布阵,绕营凿壕三道,壕外列大炮,炮手以合部步列站立,大炮之外又密布骑兵一层,前列枪炮,其余众兵下马于三层壕内布阵。皇太极参与其中是与其父领兵先战龚念遂、李希泌。此战中,皇太极一马当先,率领八旗铁骑突入明军,把其军营吓得东逃西散。皇太极追杀龚念遂进入阵中。努尔哈赤正站着观战,代善报告敌人已在尚间崖布阵,他不等皇太极兵到,便争忙率领四五随从于午时到达其处。他见明兵枪炮林立,想先据山上往下冲击,众兵将欲登山,见大明营内兵与壕外兵合,猜其来战,又下令不必登山,改为下马步战。先由代善领左翼二旗部分兵策马前进,阿敏、莽古尔泰等随其后,前后杀入敌中,两军展开激烈混战,敌兵被杀大半。六旗兵见此情景,来不及整顿军营队伍,即飞奔于大明营中,明兵发炮,后

金兵发箭,明兵势不力敌败而逃走,副将麻岩等战死,马林只身逃跑。血水分流,尚间崖下河水全部红了。然后,后金兵转攻斐芬山潘宗颜所部明军。他们以战车为卫,连发枪炮,后金仍突击冲杀,摧毁他们的战车,兵营被攻破,潘宗颜全军覆没。叶赫援兵至中固城,听说明兵已败,惶恐逃走。

后金兵获得第二个战役的胜利之后,于是当夜努尔哈赤命令收兵回营。侦探来报南方栋鄂部与清河路明兵正向都城进军。努尔哈赤当场下令派达尔汉领兵一千先行,第二天早晨又派阿敏领一千兵继进。为了刺探确切情报,代善领着二十人扮作小卒前去观察虚实。接着莽古尔泰也起程。皇太极迫不及待,乘马到努尔哈赤面前问:“大哥既然先去,我也要同去。”努尔哈赤劝慰他说:“你大哥是假扮小卒前去刺探,前去探听消息,你要同我在一起行动。”皇太极回答说:“大哥既然已单独前往,我们为什么要留在后边?”说完便走。皇太极求战心切,每次作战不甘心落后于代善,他经常活动在努尔哈赤身边,因此受到父亲的重用。当夜后金兵进入赫图阿拉。

第二天即三月四日,后金大军出击宽佃一路刘綎军,展开了萨尔浒之战的第三个战役。后金军这一路作战的主将是英勇出众的皇太极及兄代善。刘綎素以勇猛著称,力大,武艺高超,能使一口重一百二十斤的镔铁刀,并且在马上旋转自如,人们都称他为“刘大刀”。但是他勇敢有余,谋略不足,加上同其他将帅有矛盾,被利用中计。

从宽佃到赫图阿拉,山路险要,荆棘丛生。刘綎自二月二十九日从宽佃出发,行军速度很慢。后金对这一路的防守本就松弛,如进军迅速,很可能在后金大军来到之前,已攻入赫图阿拉。但是,意料错误。努尔哈赤对后来两路的策略是,仅以四千兵防守清河路李如柏军,其余全部杀向宽佃一路。刘綎军行至深河下营,连续攻下牛毛、马家等寨,深入三百余里,颇有斩获。后金军的一批先到队伍与刘綎军交战被战败。代善等大军出瓦尔喀什密林时,与明军前锋相碰。明军从小路登阿布达里冈,位于赫图阿拉南五六十里处。代善本想抢据山顶,自上往下冲,皇太极提出请求:“兄你领兵护卫后边,我领兵上山往下冲击!”代善说:“这样也好,我去西边,你领右翼兵据山顶往西冲下,但是听话,不要冒险,可留在后边督战,”皇太极率右翼兵从山上向西冲下时,身边仅有精兵三十人。他们出现在众兵之先,由上下击。两军对战,炮来箭往,明军毫无动摇。代善亲自冲人明

军营中,左翼的兵在山的西边进击,山上的明军开始动摇败下阵来。达尔汉、阿敏分别率领一部分兵在瓦尔喀什设伏,击败向这里进攻的明军。

皇太极等为了击败刘綎军和把他本人置于死地,采取计谋,将打败杜松时获得的令箭(号矢)交由一投降明令,让他去冒充杜松派的人,到刘綎那里,催他快来会战。刘铤见杜松令箭不禁大怒,对来人说:“同为大帅,你拿令箭传我,是看不起我刘綎!”来人特意抚慰他说:“主帅事急,知道你肯定不会怀疑。”问:

“为什么不传炮?”答:“边地烽堠不便,此去建州五十里,三里传一炮,没有飞骑快。”来人回报,立即传炮。刘綎怕杜松抢头功,加快进军。皇太极等命令后金兵假杜松旗帜进兵,刘綎不加防备见未有布阵,突入军中,军容大乱,刘铤以最大的勇气和毅力坚持作战,左右臂先后受伤,还鏖战不止,最后面中一刀,倒在血泊中,挣扎死去。

后金兵正准备安排营列,忽见南边康应乾的步兵和朝鲜援军出现在富察旷野。皇太极驻兵,其余诸贝勒随从,布阵迎战。康应乾的步兵执竹竿长枪,披藤皮甲,朝鲜兵皆披纸甲,戴柳条盔,枪炮层层布列。进战时,明军营中枪炮连发,突起大风,烟尘返扑一片昏黑,敌之后,心中早已有占据辽沈的思想。萨尔浒之战的决定性胜利,扭转了努尔哈赤对明朝斗争的处在的被动角度。当努尔哈赤从此决定同明朝争夺辽沈时,皇太极在其父带领和指挥下,成了驰骋辽沈大地的后金军的智勇之士。

明朝在萨尔浒之战的惨败,使全朝文武惊骇,沮丧,埋怨,处于一片恐惧与不安之中。辽东难民像潮水一样涌向内地。民逃,兵逃,官也逃。开原游击陈维翰胆小如鼠,城门还没有陷落,先令家丁驮运私人财货逃走。开原空了,铁岭空了,沈阳也空了。人心惶惶成了明朝面临的最大问题。

努尔哈赤最善于利用战机。他看到萨尔浒之战以后,根据形势可以乘胜追兵,就在当年六月,亲自领兵攻向开原。明总兵马林事先没有防备,仓促应对一下败北,马林及副将于化龙等战死,开原城被攻破。七月,努尔哈赤又领大军攻铁岭,城内城外的明兵或逃或降,只有少数人坚持抵抗,努尔哈赤很快攻取铁岭城,杀死守城游击喻成名、史凤鸣。与此同时,他们也对沈阳采取了试探性的攻击。

天命五年(1620 年)八月二十一日,皇太极随从其父努尔哈赤掳夺侵掠明朝懿路、蒲河,得胜而回。明朝驻沈阳的军队出城迎战,努尔哈赤调转矛头,来

了一个回马枪,沈阳总兵贺世贤等遁去。皇太极率精锐轻骑追击,一直想杀入沈阳城内,被其兄代善等劝下来。

第二年二月十一日,皇太极随从其父努尔哈赤再次统领大军,分兵八路攻掠奉集堡(沈阳城南苏家屯区奉集堡),守城总兵李秉诚听到消息领三千骑兵出城六里安营,以二百兵为前探,与后金左翼四旗兵相遇,追杀至山上,展开激烈战斗。皇太极率精兵至黄山,明将朱万良见后金兵这样威武,自叹不如落荒而逃。

皇太极策马追击,直至武靖营。这就正式揭开了后金大军进攻辽沈的序幕。

萨尔浒之战的血雨腥风,吓坏了一些明朝的文武将吏,也给另一些人注入了清醒剂。他们冷静地分析形势,清楚的认识到努尔哈赤已不是什么“跳梁小丑”,他是能征善战的统帅,是拥有十万铁骑的一国之主。俗话说:“女真满万不可敌”,何况十万众了。他并非当年的李满住。自攻占开原、铁岭以来,筑城驻牧,养兵蓄锐,联络朝鲜、蒙古,还继续造船运粮,广布奸细,这也不是蒙古也先、俺答可比。种种迹象表明,他的志向远大。他是有意识要向内地侵犯,进占辽沈,威逼京师,进而夺取大明江山。明辽东巡按御史陈王庭指出:“贼谋不在抢掠,而在攻克;志不在村屯,而在沈、奉。”他们为国担忧,献计献策,想尽所有方法阻挡努尔哈赤率领的八旗铁骑深入内地蹂躏。因萨尔浒之战失败,明朝处置了两个重要人物,一是李如柏,二是杨镐。李如柏靠他父亲李成梁的关系当了总兵官,胆怯无能沉溺于酒色,根本不能领兵打仗。四路出师,三路败北,只有他一路保全,舆论纷纷,怀疑他表面作战,暗自通敌。杨镐急令他的一路撤军也巧得出奇。

明神宗看在他父兄分上,下令诏回李如柏,听候处置。舆论不服,要求严惩,李如柏害怕,自我了断。杨镐身为四路总指挥,丧师辱国,罪责难逃,遭到弹劾,开原失守以后免去经略,逮捕入狱,论以死罪。崇祯二年(1629 年)伏法。

为了收拾辽东残局,经过许多人的荐举,明朝提升熊廷弼为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经略辽东,代替杨镐。熊廷弼,字飞白,湖北江夏人,明末杰出的名将,有勇有谋,熟悉辽东边境情况,有自己的安边计划。他提出,辽左为京师肩背,要保住京师,就不能丢弃辽东。河东是辽东的心腹,要保住辽东,河东也不能失掉。开原是河东的根底,要保住河东,开原更不能丧失。他强调不守住辽沈,就不能保住辽东,更无法守住京师。把开原、辽沈和京师看成一条紧密相关的锁链,顾全局亦顾局部。他认为大家谈论对付努尔哈赤的办法大抵三种:一

是恢复;二是进剿;三是固守。他不主张轻易采取进剿,而是主张“坚守进逼之策”,也就是既守又战,守稳再战。针对后金拥有十万精骑,并且人强马壮,他请求调集十八万官兵,九万马匹,而且一个不能少。

熊廷弼非常想大干一场。万历四十七年(1619 年)八月,受命进入辽阳,他积极布置防守,沿途见到逃跑的难民就劝他们返回家乡,裨将刘迂节、王捷、王文鼎等临阵脱逃被捉拿问斩,祭祀抚顺、清河、开原、铁岭死难将帅军民。还诛杀贪官贪将陈仑,弹劾罢免了总兵李如桢,代之以李怀信。督促士兵建造战车,治火器,壕缮城。熊廷弼刚到辽东时,命令开原道佥事韩原善往抚沈阳,韩原善害怕不敢去;继命佥事阎鸣泰,到虎皮驿(沈阳城南十里河),痛哭而返;熊廷弼便亲自从虎皮驿到沈阳,再到抚顺,顶风冒雪,不畏艰险巡察边防。由于他采取了这些必要的措施和切实的行动,使人心得以稳固,提高了保卫边防的战斗力。

后来他受到反动腐朽势力的攻击被迫辞职,辽东人民痛哭流涕说:“数十万生灵,皆廷弼一人所留。”

努尔哈赤在熊廷弼经略辽东近一年间不敢发动大规模进攻。但是熊廷弼所做所为遭到了两种人的反对,一种是碌碌无为的朝贵,他们反对熊廷弼雷厉风行,反对他处死逃将、贪将,修筑防御工事;另一种是孜孜以求的言官,他们不乐意看见其刚强并且独立,不与他们同流合污。有个人叫刘国缙,同姚宗文结成一伙,刘国缙以兵部主事赞画军务,提出募集辽兵,招了一万七千人,逃了一大半,熊廷弼反对他的做法,两人相互对抗。姚宗文出于刘国缙门下,为求补官,托熊廷弼代请,没有满足要求,与熊廷弼结下仇怨。万历四十八年(1620 年)五月,后金兵攻略蒲河,明朝将士失踪伤亡达七八百人,时姚宗文已任吏科给事中,乘机大肆诽谤熊廷弼。逐熊之议愈演愈烈,攻击他出关一年,漫天定画;荷戈之士,徒供挑濬;尚方之剑,逞志作威;拥兵十万,不能斩将擒王,等等。壮志未酬,熊廷弼被要求缴还尚方宝剑,席藁待罪《明史》。

天命六年(明天启元年,1621 年),努尔哈赤发动了攻占沈阳的战争。这是继开、铁之后,由后金发起的又一次规模较大的战役,是辽沈之战的开始。努尔哈赤又找了个好的战机。前一年,明神宗死去,光宗即位仅一个月又死,现在的熹宗即位刚半年。最高统治者易人,宦官专政,舆论议争,坚持战守的熊廷弼被罢了官,“用兵非所长”的袁应泰出任辽东经略。熊廷弼“严”,袁应泰“宽”,

许多已有的防御措施改变。所有这些,对努尔哈赤可谓是求之不得。

沈阳在明朝统治下号称“坚城”。为保住它,在它的外边挖了壕沟,伐木为栅,埋伏火炮。当时在沈阳城周围挖了一道道沟堑,设了很多陷井,井底插上尖尖的木桩,上面铺上秫秸,掩上土。可是再坚固的城堡,也怕从内部攻破。沈阳城外部尽管修了几道防线,岂能抵挡大批蒙古降人进入城里,造成祸起萧墙。袁应泰认为招降蒙古人可以少树敌,未想到,正是他们帮助了努尔哈赤。

三月十日,努尔哈赤倾国出兵,亲自统率诸贝勒、大臣领大军向沈阳进军出发,带着板木、云梯、战车等顺浑河而下,水军陆军齐头并进。因为防守坚固,不敢近城,暂住城外,栅板为营,就地驻扎。然后用借轻兵诱使明军出城。三月十二日,后金兵临沈阳城下,明驻沈阳总兵贺世贤、尤世功分兵守城,在后金引诱下贺世贤率家丁千余人出城迎战。贺世贤长期以勇猛过人著称,但是非常缺乏智谋。打了几次小胜仗,更助长了他的轻敌思想。他一出战就想消灭敌人,宣称“尽敌而返”。其实后金挑选的都是精兵,引诱贺世贤,充分利用他的轻敌思想。

后金兵佯装失败,贺世贤“乘锐轻进”,时机一到,后金“精骑四合”,贺世贤奋力抵御,也因力疲败退。

三月十三日,后金兵披甲上阵,发起攻城。从东北角挖土填壕,明兵从城上炮击,发多炮热,一装上药就喷。后金兵不避炮火,蜂拥过壕,急攻东门。尤世功战死城下,城内收降的蒙古人砍断桥绳,放下吊桥,后金兵破门而入,进占了沈阳城。贺世贤先在南门外杀敌很多,体力透支,从西门退却,这员猛将身中十四箭,想杀出重围,被敌兵杀死。在保卫沈阳城的这场战斗中,明兵被灭七万人。

后金夺取沈阳以后,在浑河南岸与明军进行了一场大规模野战。援辽总兵官童仲揆、陈策等领川浙兵赴沈阳,大军行至浑河,准备和城内兵来个里外夹击,听说沈阳已被攻陷,陈策下令还师,游击周敦吉等坚持请求作战。他们说:“我辈不能救沈,在此三年何为!”明军于是分为两大营,周敦吉与秦邦屏先行渡河营桥北;童仲揆、陈策及副将戚金、参将张名世统领兵将三千营桥南。在秦邦屏结营未就之时,后金右翼四旗兵,精锐在前,推着战车追了上来,与明军遇上,明军杀死后金兵二三千人,后金兵“却而复前,如是者三”,经过一番激烈作战,明军由于饥饿疲劳,难以支持,在后金猛烈攻击下,死于陆地、河中,全军覆没。

周敦吉、秦邦屏及参将吴文杰、守备雷安民等皆战死。明军桥北营先败,其余残

兵败将归人桥南浙兵营,坚持继续作战。他们在浑河之外五里地方布阵,步列放置战车枪炮,掘壕安营,用秫秸为障子,外涂泥巴。后金兵进战,明守奉集堡总兵李秉诚、守武靖营总兵朱万良、姜弼前来前来支援,大军足有三万人,行至白塔铺,观望不战。遣兵一千为哨探,恰巧遇到后金将雅松带着二百健卒,也前来探视。这名不争气的后金小将领,一见明兵就走。明兵放鸟枪紧迫。努尔哈赤听到报告,十分恼怒,到皇太极所处兵营据实相告,然后亲自领兵上阵。皇太极立即上马,领着骁勇的骑兵奔到努尔哈赤面前请示:“父汗何必亲往,我愿领兵前去抵挡。”努尔哈赤开心的应允。

皇太极策马飞驰,一下子把明朝追兵冲得四处逃散,乘胜追杀至白塔铺。皇太极又见李秉诚、朱万良与姜弼军布阵,无法等到后兵前来,即率百骑杀向敌营,明朝三总兵不能敌,一个个败阵脱逃。正追杀时岳托和代善先后来到,追出四十里,沿途死者约三千余人。收兵回营时,已经天晚。努尔哈赤再战浑河南明军,用战车冲破敌营,杀明副将童仲揆、参将张名世及众官兵等。后金集中火力攻击兵营时,异常激烈,胜负一时难分,后金靠增援部队才获得胜利。明军步兵没有弓箭、撒袋,都持三庹长的竹竿长枪和腰刀,披上甲胄,外面套一层厚绵,刀、箭不入,但是最后仍被打垮。明军将士至死坚持战斗,给人印象深刻。时人说:

“自奴酋发难,我兵率望风先逃,未闻有婴其锋者。唯独此战,以万余人当虏数万,杀数千人,虽力屈而死。至今凛凛生气。当时亡归残卒有至辽阳以首功献按臣张铨者,铨命照例给赏,士卒痛哭于阶前,不愿领赏,但愿为主将报仇。”天黑,后金收兵回营,当夜命令诸贝勒领精兵于沈阳城东门外教场安营,众将官率大军屯城内。

第二天,努尔哈赤斥责雅松说:“我的儿子皇太极,父兄依赖如眸子(眼珠),因你之败走,使他不得不杀入敌兵中,万一他遭到不幸,必将你千刀万剐。你为何率领我的常胜军望风而走?你把我的军队士气丢得光光得!”怒斥之后,定罪削职。后金攻取沈阳,在城东、城内和浑河经过三次交战。浑河野战虽在攻得沈阳之后,如若没有此次胜利,沈阳也会得而复失。就在这一仗中,皇太极骁勇善战,洗刷了雅松不战而逃之耻,为夺取全胜做出巨大贡献。

攻占沈阳之后,后金又开始准备夺取辽阳。努尔哈赤进沈阳城,住了五天,整顿兵马器械,论功行赏,总结以前的作战。三月十八日,发兵攻辽阳。行前,

努尔哈赤召集诸贝勒、大臣动员说:“沈阳已拔,敌兵大败,我军乘胜直驱,以取辽阳。”经过商议,作了决定,马上部署行动。当晚,后金军渡过浑河,至虎皮驿扎营。八旗迎风起舞,大军列队向南,后金又一次大规模进军。明朝哨探发现后,飞报辽阳城守文武官员说,后金大军攻取沈阳之后,现在已来攻辽阳,“旌旗蔽日,漫山遍野,首尾不相见”,已经虎皮驿下寨。后金兵如此众多,神速,听者无不吃惊。

辽阳在明代是东北首屈一指的重镇,也是政治、经济与文化的中心。明朝重视保卫辽阳比沈阳更加甚重。先后经略辽东的熊廷弼、袁应泰都驻在辽阳,把保住辽阳作为对付后金的重点。他们的一切防务,都以辽阳为中心,旁及其他。熊廷弼经略辽东时,在辽阳挑堑建壕,修筑工事最多。据有关记载,当时辽阳周边挖了三四层城壕,沿壕列火器,环城四面分兵把守。袁应泰听说沈阳失陷,尽撤奉集堡、威宁营诸军,开始集中兵力守住辽阳。哨探来报后,又放太子河水于壕内,增加了一道新的防线。然而明末的辽阳与沈阳两者是密切连结一起。沈阳失守,辽阳如撤屏障。辽阳外围撤得越多,越发显得孤立其中。

三月十九日中午,浩浩荡荡的后金大军进到辽阳城的东南角,还没有全都过河,全力防守辽阳的经略袁应泰督促总兵官李秉诚、侯世禄、梁仲善、姜弼、朱万良等领五万兵出城,与后金来兵对垒。后金兵发现他们,努尔哈赤立即率左翼四旗兵前往迎战。正在此时,皇太极领着精锐健卒赶到,要求带兵进战。努尔哈赤告诉他,已派兵上阵,大不必去打。命皇太极率右翼四旗驻扎城边,留心嘹望。

皇太极提出让后来的两红旗兵进而嘹望。说完,他领兵就往上冲。努尔哈赤命令阿济格上前劝阻,皇太极坚持冲上去。努尔哈赤疼惜他的积极勇敢精神,把自己亲身统帅的两黄旗兵派往辅助。皇太极集中全力冲杀,击明兵大营左侧,明兵放炮还击。皇太极杀到敌营内部,把他们打个落花流水。后金左翼四旗兵亦杀来,内外夹击,明兵大败逃跑,皇太极乘胜追击,杀出六十里外,直到鞍山地界才返回。又有明兵一营,从城西门出,遇到后金两红旗兵,掉过头就往回返,争抢进门,人马相互践踏,积尸不可数计。这是以皇太极为急先锋的后金兵攻辽阳,首战告捷,为攻取辽阳,奠定了基础。当晚后金兵回到城南七里地方安营。

明兵以为用一道太子河水会把敌兵难住。二十日,看着红日冉冉上升,努尔哈赤激动地对诸贝勒、大臣说:仔细观察了一下绕城的河水,西有闸门,东有水

口。我现在命令左翼四旗兵掘开西边的闸门,右翼四旗兵塞住东边的水口。他亲自率领右翼四旗兵布战车,在城边防御。命令士兵抬土运石开始堵塞水口。这时见明兵三万人出东门外安营,排列枪炮三层,连发不止。左翼四旗遣人来报告,西闸门难以掘开,若夺桥进入可以实现此目的。努尔哈赤说,桥可夺则夺之,如夺到手,定来告我。说完,命来人返回。堵塞水口已经结束,便命令绵甲军排车前进,攻击东门明兵。明兵发枪炮还击,后金兵走出战车外,过壕,呐喊前进,两军准备作战。明兵的阵式是,步兵在前,骑兵在后。后金兵攻一阵,明兵丝毫不退。后金有红号的精兵二百杀进来,接着又有两白旗兵一千也杀来,明朝骑兵先动摇,后金各贝勒部下的白号精兵都杀来了,反复夹攻,明朝步兵又败。他们争先恐后向城内败退,后金兵随后追击,大批人马蜂拥过河,不少人掉到水里淹死。死者甚多,河水尽红。

袁应泰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与巡按御史张铨登城分陴固守。但是,监司高出、牛维曜、胡嘉栋及督饷郎中付国等却畏敌如虎,城还未攻破,就先从城内逃走。他们的怯懦行为动摇了人心,挫伤了士气。而后金军越攻越猛,他们在小西门夺了桥,过桥入城,冒着炮火登上城墙。这天夜里,两军战至天亮。三月二十一日,后金军发起冲锋,八旗所有官兵一致行动起来,沿城追杀。袁应泰督诸军列抵御,又败如山倒。傍晚,小西门弹药起火,烧到城楼上,各军窝铺、城内草场全部焚毁。守城部署全部成功亏一篑。袁应泰见城楼火焰冲天,知大势已去,在城东北镇远楼上,与妻子奴仆一起自焚而亡;分守道何廷魁携妻子投井亦死;总兵官朱万良及众多副将、参将、游击等战殁。张铨被活捉。广大的城内居民剪掉头发归顺投降。全城张灯结彩,用黄纸写“万岁”的标语牌,抬轿,迎接努尔哈赤。中午,红日高悬,鼓乐齐鸣,官民等深深地鞠躬,立于街道两侧,恭恭敬敬地欢迎这位新主人入城。经略衙门变成了金国汗的临时行宫。

辽阳城被后金攻占后,扣人心弦的不完全在于大街小巷上的欢庆胜利。张铨壮烈殉国的那个场面更让人感动。张铨是一位无限忠诚明朝,深重民族大义的封建官僚。他在辽阳城被后金攻占时,“衣绣衷甲”下城,随从的人们拥他出小南门,让他换去这套装束,他不答应,又返回到官署。李永芳来拜访他,谢绝说:

“你对我说,我对谁讲,今天没有可谈的!”把他推了出去。李永芳同张铨一起走,劝张铨投降,张铨卧地不起,把脸面都碰伤了。命令张铨拜见努尔哈赤,他

站立的挺于庭中,左右压着他跪拜,张铨瞪着眼睛大叫:“我身为天子大臣,岂能屈膝!”张铨臂力很大,谁也扭不过他。揪着头发出去要砍头,再招呼进去,好言相劝,希望他投降,可他就是不屈服。张铨从容说道:“我受朝廷厚恩,如降你们,遗臭万年。你们虽想活我,而我却只想一死。留人一命,这是你们做的好事;死,则我的美名流芳千古。”张铨宁死不降的事被努尔哈赤知道,他说,若不战而降,理应优养,捉到的战俘,既然不愿活着,难道还能收养他吗?下令推去斩首。皇太极对这位大明忠臣十分敬仰,可怜他,不忍心这样杀死。

皇太极引证古代历史,奉劝张铨说:“过去宋朝徽、钦二宗,为以前的大金天会皇帝所擒,尚且屈膝叩见,受封公侯,我想使你活下去,想就此事提醒一下你,为何还执迷不悟,迄今不屈服?”张铨回答他说:“王的一番教诲,终生难忘,然而无非劝我活着。但是徽、钦二宗乃是乱世的小皇帝。我们现在是皇帝一统,天下独尊。我怎么能屈膝投降,而失掉大国的体统?即使留我十天,不过迟十天不死而已。没有再活下去的道理。我之所以苟延一时,主要是为后来的人民着想。

以前,由于决策人愚昧无知,不识时务,人民遭殃,死者很多。我见你们大兵也这样打杀,没有什么好处,只会使人民白白浪费生命。我要把这些事用奏疏报告给我的朝廷。两国和好,人民得以免死,我也有了美名传于后世。如我已死,我的母亲、妻子及五个子女都在家得以保全。我如贪生怕死,连宗庙也会断祀。所以除死之外,别无选择。”努尔哈赤知张铨终究不会降服,便用绳子将其勒死,埋葬了他的尸体。

后金占据辽阳,周围许多地方官弃明投金。此后短短几日,金、复、海、盖诸州,“悉传檄而陷”。据清朝文献所载,包括的城堡如下:辽阳既下,其河东之三河、东胜、长静、长宁、长定、长安、长胜、长勇、长营、静远、上榆林、十方寺、丁字泊、宋家泊、曾迟、镇西、殷家庄、平定、定远、庆云、古城、永宁、清阳、镇北、威远、静安、孤山、洒马吉、叆阳、新安、新奠、宽奠、大奠、永奠、长奠、镇江、汤站、凤凰、镇东、镇夷、甜水站、草河、威宁营、奉集、穆家、武靖营、平虏、虎皮、蒲河、懿路、-况河、中固、鞍山、海州、东昌、耀州、盖州、熊岳、五十寨、复州、永宁监、栾古、石河、金州、盐场、望海埚、红嘴、归服、黄骨岛、岫岩、青台峪等大小七十余城,官民全部削发投降。

辽沈之战,虽然在两个城市及附近打仗,加上中间休整五天,经过十余天,

但是意义还是重大的,可称为辽沈之战。这次战争以后金胜利告终。同以前最大的区别是后金攻下辽阳、沈阳之后,占为已有,不再让出。明朝本有极正当理由动员广大人民支持他们保卫辽沈,也完全可以调动数十万大军为保卫辽沈而战,但是,他们没有这种能力和气魄,他们艰难的组织了毫无意义的抵抗,最后以惨败结束。这是战机不利,统治者缺乏必胜信心造成,以致士气不足的结果。从抚、清之战以来,明朝的士兵就厌战、怯战,情绪低落。特别是萨尔浒之战的失败,对明朝军民给了沉重的打击。大学士方从哲曾说:“三路丧师之后,人心不固,兵气不扬”。广大人民和士兵心态转变不再支持明朝,明朝的失败是注定的。沈阳之役,援兵没有及时相救。沈阳失陷,辽阳立即孤立,辽阳被包围,再也没有来援兵,反映了明朝在辽沈的十余万军队不能在需要时发挥应有的战斗作用。再则,用将也不当。沈阳守将贺世贤,有勇无谋,中计陷落。辽阳守将袁应泰“用兵非所长”,岂能对抗身经百战的努尔哈赤及皇太极等!皇太极自告奋勇参加的辽沈之战,使后金从明朝统治者手里夺得了东北地区的头等城市和辽河以东的全部地区。至此后金战斗重点转向了基本以争城夺地和掠夺明朝统治区内的财物为目的,公开与明朝为敌对峙而治。天命六年(1621 年)后金迁都辽阳,五年后又迁都沈阳。皇太极做后金汗和大清皇帝的都城,也是他亲自参加浴血奋战夺取的。

皇太极参加的征叶赫,是武装斗争,也是政治斗争。在战斗达到白热化时,出现了历史上罕见的一次战场“对话”。皇太极因与叶赫有特殊关系,他就是后金方面的“对话”代表。他凭着勇敢、机智、大义凛然,再一次为完成女真统一和后金发展建立了奇功。

后金征叶赫,不单单是他们双方的问题,它是同明朝的利害关系紧紧联系在一起的。万历四十一年(1613 年)九月,秋高气爽,一天早晨,多年不理朝政的明神宗被三场噩梦惊醒,睡意全无。召来他的大臣问:“朕昨夜一宿三次做梦,每次都是一个异族女子,乘着嘶吼的烈马,手持戈矛,云飞雾舞,对朕刺来。诸位可以不避忌讳,其意如何?直言讲来。”群臣难得一睹龙颜,趁此时机,不妨就努尔哈赤兴起为他说梦。于是他们说,梦中的异族女子,就是古代的女直(女真),现在的满洲(后金)。乘马持矛起舞,意在夺取大明皇位。

当了四十多年大明天子的神宗,听他们这么一说,并未认为自己的皇帝宝座

会顷刻垮台。

过了一段时间,叶赫首领金台石、布扬古派遣使者来明朝告急:“努尔哈赤已把哈达、辉发、乌拉三大部一一灭亡,现在又来进攻我们叶赫,他意欲攻下我们全部,然后进攻你们大明,取辽阳为都城,开原、沈阳作牧场。”昨有噩梦,今有叶赫来报,明神宗真的有些不寒而栗。因为他知道叶赫的地位与作用对明朝安危关系极为重要。

叶赫是海西女真(扈伦)四大部中较大一部。明初以来它就在哈达之北,辉发之西,乌拉之南,今吉林与辽宁接壤的地方。随着努尔哈赤势力日益强大,明朝同叶赫结成了盟友。明朝把叶赫当作藩篱,以它的屏蔽,保卫开原乃至全辽;也靠着它的存在,来阻止努尔哈赤与西部蒙古的联合。此时,努尔哈赤进攻叶赫,必然引起明朝的震动。

努尔哈赤是了解叶赫与明朝的关系的。他如今要进攻叶赫,也有其原因。统一女真之初,他远交近攻,对叶赫友好。皇太极的母亲叶赫纳喇氏就是这时许配和嫁给努尔哈赤的。后来尽管发生了叶赫参加九部联军攻打努尔哈赤,首领布寨战死,万历二十五年(1597 年)叶赫的布扬古还是答应将其妹妹许配给努尔哈赤为妃,金台石愿将女儿许配代善。万历三十一年皇太极母亲病逝之后,到万历四十一年,以纳林布禄不准他母亲同他妹妹叶赫纳喇氏见面为始,“两家已成敌国”。但是在这十年中除努尔哈赤为报复纳林布禄,发动一次对叶赫的进攻以外,双方没有再打大仗,可以说是双方关系中立时期。

万历四十一年以后,努尔哈赤同叶赫的关系进一步敌对。这时海西四部已灭亡其三,独叶赫尚在。原因是本身有一定力量,主要的是明朝作后盾。现在这两条没有大变化,努尔哈赤力量却有了显著增强,他下定决心进攻叶赫。

努尔哈赤有勇有谋,在决心同叶赫破裂时,为避免树敌过多,他采取了离间明朝与叶赫关系的办法,企图拉笼明朝。为此,他在进攻叶赫之前,把第十一子巴卜海作为人质送到广宁。明巡抚辽东都御史张涛陈兵见到之后,并奏报朝廷,说明这象征着努尔哈赤与明朝友好,兵部知道后,认为所谓质子,真伪难辨,留下不如遣回,将其送回。

发动对叶赫的进攻,努尔哈赤的提出的理由就是乌拉首领布占泰失败后逃到了叶赫,派遣使臣三次要求交出布占泰,叶赫首领金台石、布扬古一直不答应。

万历四十一年九月六日,努尔哈赤亲自领兵四万征叶赫,有对男女私通被告发,逃到叶赫去通风报信,叶赫把张城、吉当刚城的居民全部迁走,唯独乌苏城因为发生天花,人没有动,努尔哈赤领兵毁张、吉当刚二城等十九寨的房屋、粮谷等,收乌苏城降民三百户。就是这一次,金台石、布扬古因遭努尔哈赤进攻,向明朝皇帝状告努尔哈赤。

在这战火纷飞的紧张时刻,努尔哈赤出人意料地到了抚顺城。他写了一封信,说明进攻叶赫的原因,一是他们背信弃义,已许之女,悔亲不与;二是布占泰曾为我养,现竟造反,把他打败,只身逃到叶赫,屡次索取,留而不发。努尔哈赤带着这封信,到了抚顺城,交给当时还是明朝游击的李永芳。借此说明他攻击叶赫,与明朝无关,明朝不应出面干涉。努尔哈赤借口种种为他的军事行动辩护。

叶赫许婚不与的事,已过去十六年,从前一次未涉及,现在当成大问题,后来又列为《七大恨》之一,他的强词夺理,并不十为完美。

对努尔哈赤这样跃跃欲试,想发动对叶赫的进攻,明朝统治者内部有两种截然不同的反应。一种是看到了努尔哈赤瞒天过海,诡计多端,他的军事扩张,正在威胁明朝的统治,主张必救北关。总督蓟辽薛三才奏称:无北关则无开原,无开原则无辽,无辽而山海一关谁与为守?奴酋之穷凶,日见猖炽如此。臣谨修文告至再三矣。之所以这样,即欲讳言兵而不得矣。

另一种是,虽看到努尔哈赤东征西讨,断定有其原因,并认为他对明朝无觊觎之心。辽东巡抚张涛见努尔哈赤进攻叶赫,边告急边为之辩护:“其怨北关(叶赫),则以北关匿伊婿(布占泰)及夺伊婚,遂相仇杀,没有侵犯明朝的意思。”。

他认为一一满足努尔哈赤这些要求,就会和好。张涛实际是主张明朝不必保护叶赫,而且要谴责叶赫不应收养努尔哈赤的女婿,要把早年许配给努尔哈赤后来嫁给蒙古王子的女子收回来,等等。他的主张没有被明朝最高统治集团采纳。明朝决定派人到努尔哈赤那里,阻止他进攻叶赫,并且表明,停止进攻叶赫就是表示不想侵犯明朝,反之就是意欲侵明。同时派遣游击马时楠、周大岐带领一千人连同枪炮武器,保卫叶赫金石台与布扬古所据二城。

明朝不但通过努尔哈赤对叶赫态度好恶,考验他的忠实程度,而且也从他对明朝自身的行动判断他的动向。当努尔哈赤发兵攻叶赫时,明派广宁总兵张承荫巡视边防,回来以后,又遣董国胤为通使到努尔哈赤那里,提出在彼此交界地立

石碑,不让努尔哈赤收获他占领的柴河、三岔、抚安三堡所在地的庄稼,所有越过界限的边民一律撤回到各自控制的地区。明朝的封疆大吏借此机会控制努尔哈赤的发展,但却严重地损害了正在兴起的满族人民的利益。努尔哈赤对此极为不满,痛斥明朝背弃盟言,仗着国大兵多,欺凌弱小。他着重提出两点:一是关系破裂,双方都没有好处,各受其害;二是胜负决定于天,关键不在国之大小,而在是否有理。如发动战争,你的城堡兵多,我则骚扰你;你的兵少,我则俘虏你。

董国胤无言以对,只说“此言过矣!”

这一番交涉使努尔哈赤清楚地看到,明朝是他前进路上巨大的绊脚石。叶赫已投入明朝的怀抱,进攻叶赫就是同明朝作战。根据形势,他要同明朝直接交锋,就不能不谨慎行事。

这时发生了件有趣的事,它生动地反映了努尔哈赤的现实主义精神。万历四十三年(1615 年)六月,叶赫首领布扬古把他的妹妹,就是努尔哈赤十多年前送了聘礼的女子,又想嫁给蒙古喀尔喀部巴哈达尔汉的儿子莽古尔代。这件事在努尔哈赤那里激起了愤怒的仇恨的烈火。为首的是诸贝勒、大臣,他们说:“叶赫把给了牲畜作聘礼的女子再嫁到蒙古,十分的可恨!我们要赶快发兵,在那女子未给出去之前就行动,如果已给出去,就在未嫁之时攻他们的城,把那女子夺回来。这个女子已经不是一般之人,而是与汗本人订婚的人。我们既知如此,怎么能坐视不理,任其改适蒙古呢?”这些人极力建议出兵征讨叶赫,攻城夺人。

努尔哈赤虽然像诸贝勒、大臣一样怒火满腔,但却没有感情用事。他不主张为这件事兴兵。他讲述了一个动听的理由。他说:“如果有什么大事需要对叶赫用兵,当然不能反对,拿一件背婚约的事动武却是不值得的。天生这个女子,不是毫无目的,因为她,哈达、辉发、乌拉,都灭亡了。她使各国不能和睦相处,兵锋交加。到现在,大明又帮助叶赫,使这个女子不同我完婚而给了蒙古。这就是要挑起战争,使叶赫灭亡。用这件事来引我发怒,我们要全力进行这场战争,虽可夺此女,我相信不久她也会死去。因此导致一场灾难。把她给谁,也不能长久。她挑动战争,灭亡国家,罪过极点,死期将至。”诸贝勒、大臣没有被努尔哈赤说服,继续要求出兵攻打叶赫。努尔哈赤坚持自己的主张,并对他们再次讲明道理:“本人因愤怒发动战火,你们都应该劝阻我,况且我自己送了聘礼的女子,被他人娶去了,岂能有不恨之理?我尚且置身局外,化解愤怒,提出罢兵,

你们为什么一直固执己见呢?我聘了女子的当事人不恨,你们那样深恶痛绝,究竟为什么?你们不要再坚持,停止用兵吧!”说完,命令调来的人马各回本地。后来那个女子嫁到蒙古,不到一年,果真去世。

叶赫悔婚,表现为叶赫对努尔哈赤的态度,其实叶赫之所以敢这样做,源于明朝。努尔哈赤等人很明白此中关系。诸贝勒、大臣向努尔哈赤说:“这个女子许配给汗已经二十年了,现在她三十三岁,由于大明派兵保护叶赫,金台石、布扬古十分依靠明朝皇帝,才把他们的女子又许给了蒙古,我们可以发兵征大明。”

努尔哈赤又向他们解释不能进攻大明的原因。他说:“大明出兵保护叶赫,天必鉴之。能撑几时!我们与叶赫语言相同,和明朝不是同类中人,大明认为自己是君临天下,就应成为天下的共主,不能只是我们一国之主。他们不辨是非,仗着势力大,为所欲为,那就是违背天意。天不佑叶赫,既然派兵去守护它,暂且听任之,你们何必着急呢?如果进攻大明合乎天意,天一定保佑,天若是保佑,就可以取得。但是我们向来没有粮谷储存,即使得来人畜,吃完又吃什么呢?不想到缺粮少吃,去养得来的人畜,那会使我们原来的人民饿死。因此要抓紧时间把国家治理好,巩固疆土,修筑边关,耕田积谷,充实库藏。”最终决定暂不发兵。

从努尔哈赤对诸贝勒、大臣的多次讲话中反映出,他胆大心细,英明果断。

话题是就一个女子下了聘礼,被蒙古娶去,要不要夺回来,但透露的却是要不要发兵进攻叶赫和明朝。诸贝勒、大臣一再提出要兴兵发难,并且强调了维护努尔哈赤的利益和威信。努尔哈赤却坚持按兵不动,他的理由不是置个人利益和威信于不顾,而是认为时机不佳,特别是不要为一个女子大动干戈。此乃说明,进攻叶赫和明朝,是努尔哈赤和诸贝勒、大臣的共同利益,他们都是新兴满族贵族奴隶主的代表,扩大领土,掠夺财物,是他们的一致要求。诸贝勒、大臣要发兵,也不单为努尔哈赤一个人的利益和威信,努尔哈赤不同意为一个女子去打仗,正是出于为整个奴隶主阶级的大利益着想。总之,努尔哈赤觉得时机不成熟,即:

非不为也,实不能也。

从此到天命三年(万历四十六年,1618 年),努尔哈赤在经济、政治和军事等各个方面都取得了飞速的进展,这一切为进攻叶赫和明朝创造了条件,渐渐改善了虚弱状态。努尔哈赤用兵的特点是,把握时机不错过机会。时机未到决不会去冒险,三年前诸贝勒、大臣屡次劝他发兵进攻叶赫或明朝,他坚决不同意,现

在他主动提出:“今岁(1618 年)必征大明国”。也就是他灭亡叶赫的开始。他已清楚看到,明与叶赫是一而二、二而一的关系。所以在他著名的《七大恨》中,竟然有四大恨是有关叶赫的。

努尔哈赤以《七大恨》誓师,目标是“一箭双雕”,一下子打击了明朝和叶赫。得到的响应,自然是明朝与叶赫联军的夹攻。

天命四年(万历四十七年,1619 年)正月初二日,后金发兵征讨叶赫。代善率领十六员大将、五千甲兵在夹哈关防御明兵,努尔哈赤亲自统帅大军深入叶赫境内,攻破克伊特城,进至叶赫大城东门十里外。叶赫派使者到开原总兵马林处告急,马林领兵前往协助,与叶赫兵合聚一处,出城四十里,见后金兵势难敌,退去。后金也班师。都有所控制,欲打又都不愿大打。

这之后爆发了著名的萨尔浒之战。明朝发动这次战争,叶赫参与其中,实质也是明朝与叶赫联合进攻后金。叶赫兵马归开原一路总兵马林之下,遭到努尔哈赤与皇太极等率兵反击,一败涂地。叶赫兵进至中固城,听说马林兵败,立即撤兵速回。明朝败,叶赫也败,他们的命运紧紧相连。萨尔浒之战,来的十分突然,明朝大败,不但没有打乱努尔哈赤进攻叶赫的部署,而且使他在选择明朝与叶赫这两个早已确定的目标上,更加便于各个击破。萨尔浒之战以后,后金兵马稍作休整,便于同年六七月,先后攻占了开原、铁岭。这是努尔哈赤又一个英明果断的决策。夺取这两个重要城镇,对明朝统治区人民的心理造成巨大威胁,在明朝与叶赫之间,插进这个楔子,南下进攻辽沈,北上消灭叶赫,掌握了两方面作战的主动权。明朝深深陷入顾此失彼的困境。在辽沈与叶赫先进攻哪个方面上,努尔哈赤选择了先向叶赫开火。皇太极在这次作战中发挥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八月十九日,后金进攻叶赫的大军,在努尔哈赤亲统下踏上征程。经过会议商量决定,兵分二路,攻取叶赫东西二城。皇太极与兄代善、阿敏、莽古尔泰率精兵锐卒东向进攻布扬古的老巢;努尔哈赤自己领着八旗官兵西向攻取金台石盘踞的大城。大军按照商议好的方向星夜前进,风雨无阻。二十一日午夜之后,叶赫哨探飞报:“敌方半夜来到东城了!”叶赫境内的人民人心惶惶,有的入城,有的进山。二十二日早晨,皇太极等攻东城的后金兵首先到达,布扬古闻讯,领兵出城,登高远望,吹螺呐喊,见后金兵盔甲明如冰雪,旌旗蔽日,剑戟如林,漫山遍野,不计其数,他急忙收兵回城,皇太极指挥所部,将其城团团围住。

攻西城的后金兵在日出时到达,随即围城并准备云梯等。一切完备时,向守城的叶赫军民喊话:“我们准备好了,你们赶快投降吧!”城内的人回答:“你们打吧,同样的男子大丈夫,我们也有两只手,为什么投降呢?让我们一比高下吧!”

后金兵发起猛烈进攻,叶赫兵奋力抵御,两军激战,矢发如雨。后金八旗劲旅持盾并列向前,直攻到城下,城内的兵登上城头射击。后金兵一部分在重甲上再披上绵甲,胄上加厚绵暖帽,让他们冲锋在前,他们后边选披轻短甲的弓箭手,从后面射击。城内的叶赫兵坚守抵御,他们放箭,从城上投下滚木雷石、火药罐,后金兵冒着枪林弹雨,冲上去拆城。努尔哈赤坐在叶赫西城的南山冈观战。他命令用水灭火,避免攻城之人被火烧伤。他还派侍卫到攻城的各个方面去巡视,察看谁的旗在先,谁的旗在后,让他们都等拆毁了城之后,一起进城。遵照努尔哈赤之命,各旗拆了城以后,分列入城,城内一阵混战,叶赫兵败,各自逃跑。这时努尔哈赤连发两道命令,一是派人持旗传令:城内军民,不管大小皆不可杀!

另一是派人举着他的金国汗黄盖传谕:勿杀降民!城内军民得知这样的安民告示,纷纷投降。

叶赫首领金台石宁死不肯投降。他带着妻子、儿子等人萎缩在家中,家建筑在一个台地上。后金兵站在台底下喊:“下来投降,不降就攻!”金台石回答道:

“我防守坚固的城,因战败被攻克,现已困在家中,岂能抵挡你们进攻?我是想亲眼看看我妹妹所生的四贝勒皇太极,见了他的面,我方可下来投降。”城下的后金兵答复他说:“我们的四贝勒没有来这里,他带着精兵包围东城,汗亲自来攻这个城,与你的外甥会见,还想讲些什么?若降便降,不降就攻!”金台石坚持要求说:“我站在此台上与你们作战,能抵挡几个人?我不想与你们战斗,听妹妹的儿子一句话,我就下去。”后金兵将他的要求传达给努尔哈赤。努尔哈赤认为有必要让皇太极前来相见。他下令:“如若如此,到东城请四贝勒来,去会见金台石贝勒。金台石下来就好,不下来就攻。”皇太极被引导来了,努尔哈赤对他说:“据说你的舅父要听你的话,所以命令你来,你去吧,如他下来便好,若是不下来,我们的兵将拆倒那个高台。”皇太极按照努尔哈赤的吩咐前往到至在金台石的面前。

但是狡猾的金台石又说:“我不认识我的外甥四贝勒,不知真假。”聪明的皇太极立刻想出办法对他说:“你儿子德尔格勒的乳母认识我,派她来认识一下好

了!”叫来那位老婆婆一看,果然是皇太极,报告金台石,确认果真是他的外甥。

金台石说:“既然如此,听到我这个外甥说一句收养的话,我就下去。如果说不收养,要杀我,我怎么能下去?此地为我祖宗以来所居,死当死于此地。”皇太极因此劝他投降说:“近些年来,你费尽心机,劳民伤财,修外城、内城,似是坚固,现在两道城全被攻克,你困在此高台之上,作何打算?”金台石认为皇太极的一番话是引诱、欺骗,深怕上当。皇太极见此情景,进一步发起对金台石的心术之战。他说:“你为什么说只要我说一句收养的话就下来?要我发誓不进攻你吗?

我来时如果你能下来,带到父汗那里,杀就死,收养就生。以前你们征讨亲人,想斩尽杀绝,难道为的是吃肉饮血吗?为求和好,我们派了二三十次使者来。我们是打不胜才讲和的吗?把我们的使者杀的杀,关的关。现在你的死期已到。父汗如果想到你这些罪恶,也许要杀死你,如以我的关系不加追究,或可收养你!”

皇太极把以上的话对金台石反复说了十遍,仍然不听。皇太极离开之前,再一次提醒金台石说:“是你说如见到我就下来,于是我才来。你若下来可快下来,我带你去见父汗,如果不下来,我立刻就走!”金台石又提出新的要求:“你不要走,等我的近臣阿尔塔什先去见汗,察其虚实,回来时,我才能下去。”于是调来阿尔塔什见努尔哈赤。这种反复劝说不肯投降的态度,惹得怒尔哈赤十分恼怒,对阿尔塔什说:“阿尔塔什,你教唆我的妻兄,使大明发兵四十万,不是你是谁?

想到这些罪恶,本应把你处死。现在既已成为过去,何必追究?放你回去,带你的贝勒来,免除你的死罪。”阿尔塔什回去,让自己的儿子去劝金台石下来。然后又对皇太极说:“听说我们的德尔格勒台吉负伤在家,带他来,见到自己的儿子,贝勒就下来。”这一次又把德尔格勒带来。他对父亲金台石说:“我们已打了败战,现在城已被攻破,在这台上怎么办?下来吧,杀就死,收养就生。”反复说了四五遍,金台石仍不下来。

皇太极把德尔格勒带回来,连捆带绑,正欲杀死,德尔格勒说:“活了三十六岁,死在今天,要杀便杀,何必捆绑!”皇太极顿失杀机,把他的话报告给努尔哈赤。还是努尔哈赤考虑更周到,他说:“儿子劝父亲下来,不听,那是父亲的罪恶,父亲有罪应杀父亲,既然儿子已经离开了父亲,就不应再杀他。”皇太极带领德尔格勒来见努尔哈赤。努尔哈赤爱怜德尔格勒,把饭给皇太极,让他同这位姑舅兄弟一起吃,对德尔格勒倍加优待。金台石死赖在台子上,搞得众叛亲

离。他的妻子带着小儿子偷着跑下来。金台石同他身边的心腹重新武装起来,披戴甲胄,后金兵也再次开始拆毁高台。金台石经过长时间的垂死挣扎,眼见无路可走,放火自焚。但是,火烧完之后,他只负伤没有死去。努尔哈赤指示,留着这个废人没有用,便下令用绳子绞死了金台石。

对金台石的这场战斗,艰难曲折,一方面反映了金台石的宁顽不固不肯投降;另一方面表现了努尔哈赤对金台石仁至义尽,于情于理,作风十分恰当。而皇太极在这场斗争中虽处于极其为难的地位,尽管关系异常复杂,但是始终坚持从大局出发,尤其是在说理的斗争中表现了卓越的政治才能,建立了非凡的功绩。

东城得知西城被攻破,布扬古、布尔杭古兄弟都没有了斗志。他们派人到后金兵营,表示不愿意战斗下去,想要投降。代善说:“最初劝投降,你们不投降,我们攻来了,还能放过你们吗?在你们那里,有我一名妻兄,一名妹夫,所以怜悯你们,使你们还活着,让你们投降。如真要投降,就让你们兄弟亲自来,因为男子怕被杀,可让我的岳母来。”于是布扬古兄弟又派人来说明要投降,但要求他们立下誓言,允许他们回到自己的城寨去。代善听后大怒,坚决不同意让他们各回自己原来的城寨,说如果那样就要攻他们的城,杀他们的人。布扬古兄弟送来了他们的母亲。代善见到了岳母,行了抱见礼。岳母对他说:“边饮酒边说,我的两个儿子害怕被杀。”代善一边喝酒,一边说:投降了再杀死,是我的罪过;可是说投降不投降,就是你们的罪恶。布扬古兄弟出城来见了代善,又说要见努尔哈赤本人。代善领着他们去见努尔哈赤时,布扬古不肯跪拜,也不叩头。努尔哈赤亲自用金杯给他烧酒,布扬古不跪不喝。努尔哈赤让代善把其妻兄带回东城。

夜深入静,努尔哈赤难以入睡,反复思索,认为对布扬古不念旧恶,免其杀身之罪,他一点不感激,恩将仇报,不下跪,不叩头,为什么还收养他?第二天早晨,用绳子绞杀了布扬古。独留布尔杭古给代善收养。

努尔哈赤与皇太极等率领的后金大军采取种种军事和政治的手段,将叶赫东、西二城全部夺取,叶赫灭亡。他们攻占叶赫的重大意义在于既进一步扩大了领土,又完成了女真的统一大业。历史记载说:满洲国自东海至辽边,北自蒙古嫩江,南至朝鲜鸭绿江,相同语言者都被征服。是年诸部全部统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