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莫扎特 里姆斯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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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短暂而光焰夺目的一生

莫扎特和母亲离开萨尔茨堡后,经慕尼黑很快就到了巴黎。由于旅途中的辛劳,加上对这次旅行的厌恶,莫扎特的母亲终于病倒了。就在莫扎特的交响曲《巴黎》大获成功的时候,她却永远地离开了莫扎特。这对莫扎特的打击太大了。

那时,莫扎特已经22岁了。可是,他在以后的3年里,仍然时时听命于父亲。直到1782年8月4日在维也纳和康施坦莎·韦贝尔(1763·1842)小姐结婚,莫扎特才彻底摆脱了父亲。

此后,莫扎特的生命历程只剩下10年了。时间尽管短暂,尽管他始终未能充分发挥自己的音乐天分,可毕竟为后人留下了无数不朽的音乐杰作。

早在1781年底,莫扎特就创作了他生平的第一部正歌剧,其题目是《克莱塔之王——伊多曼诺》(K·366),这是直至今日还在上演的最早的一部莫扎特歌剧。它显示出了意大利和法国风格对其的强烈影响——法国派的影响主要来自格鲁克的《阿尔赛斯特》,因此也就带有一些僵硬、古板的味道。但莫扎特的下一部歌剧就将这些影响一扫而光,而且以后也再没有出现过。这部歌剧第一次显示出了莫扎特对歌剧艺术的精深造诣和对于戏剧技巧风格上的自信。

这部歌剧于1782年1月初在慕尼黑首场演出,观众反映极为热烈。许多人觉得这部歌剧“新颖而独特”。此后,莫扎特更坚定了自己首先是一个歌剧作曲家的观点。

不久,莫扎特又创作了新歌剧《后宫诱逃》(K·384)。脚本自然是用德文写的。这部受到皇帝钦助的歌剧的意图就是要确凿无疑地证明:受人欢迎的意大利滑稽歌剧中的活泼风格完全可以成功地移上德国舞台。因此,《后宫诱逃》被认为是德国第一部喜剧。它的表演方法都是从轻歌剧中通常的德式表演——也就是夹有对白的咏叹调——发展而来的。在这部歌剧里,莫扎特借鉴了意大利歌剧的风格,也采用了朗诵式的宣叙调,将它们糅合而成德国式的歌剧,又保留了原有的活泼、抒情的特点。

莫扎特得到了在这部新歌剧中自由发挥他的戏剧思想的权利,甚至被允许将剧中的女主角定名为康施坦莎。

这部歌剧在莫扎特结婚前不到一个月的时候正式上演。毫无疑问,这部歌剧获得了成功。可是,莫扎特的哪一部歌剧能够不受忌妒之害而安享成功之乐呢?第二次演出以后,莫扎特在信中问父亲:“您信不信,昨天的捣乱比头一晚上搞得还厉害。第一幕从开始到结束都是嘘声不断。可他们压不住咏叹调演唱过程中观众的高声喝彩。”

莫扎特的音乐创作在其结婚前后是起了一个转折。这就为他写出自己最为不朽的作品奠定了基础。

1783年10月,莫扎特偕新娘回萨尔茨堡看望父亲和姐姐。在林茨镇,他创作了C大调《林茨》交响曲(K·425),此曲受到当地居民的热烈欢迎。

在这以后,莫扎特又相继写出了一批优美典雅的钢琴曲,还完成了献给海顿的6首四重奏。然而这都算不上什么,真正的伟大作品就要在莫扎特手中诞生了。

1786年5月1日,《费加罗的婚礼》在维也纳公演。莫扎特终于迎来了他一生创作的顶峰。

“全剧结束时,我觉得观众对莫扎特的欢呼和鼓掌仿佛永远不会停息似的。几乎每唱一段,观众都要求再来一遍,使得演出时间差不多等于两部歌剧那么长了。因此,皇帝下令在第二次演出时不许重演任何一段音乐。莫扎特和他的《费加罗的婚礼》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圆满成功,这一点场场挤得水泄不通的无数观众可以作证……使我终生难忘的是他那瘦小的脸庞在焕发出天才人物那种奇异的光彩时的激动表情;要想描写它就像要画出阳光来一样难以做到。”这就是当时著名的评论家凯利对此剧的描述。

然而,莫扎特却没有因创作这部歌剧而改变他的艰辛的境况。此剧只为他带来450盾的报酬,演出后就再也没有收到过一分钱。

这部歌剧在春天确实为“水泄不通的观众”演出了几次,但是,除了海顿、罗伦佑、迈克尔·凯利一两位默默无闻的乐师和莫扎特自己以外,很少有人想过《费加罗的婚礼》是一部不朽的杰作。几次演出以后,这部歌剧就被束之高阁了。

当莫扎特逐渐认识到了事情的实质——他写下心爱的《费加罗的婚礼》只不过被人当成了时髦货,并没有得到永久的承认时,他的观点就开始完全转变了。他对于竭力逢迎上层社会产生了深深的厌恶。

1787年初,莫扎特访问了布拉格,并在当地的最大歌剧院举行的第一次音乐会,首演了《布拉格交响曲》。这部交响曲受到了听众如醉如痴的欢迎。莫扎特接着又演奏了几部协奏曲。最后,舞台上只剩下他一个人和一架钢琴了。他即兴弹奏了一首幻想曲,这首乐曲弹了半个小时,听众狂热地欢呼鼓掌,使莫扎特不得不再演奏一首即兴曲。曲终之后,全场掌声雷动,直到他第三次出场才渐渐平息。莫扎特坐了下来,整个剧院里的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第一个音符。突然有一个声音喊道:“《费加罗》选曲!”全场观众异口同声地响应着。莫扎特向观众鞠了一躬,开始弹奏《不要再做情郎》(《费加罗的婚礼》中的一段)。他以它作为主题,弹出了几套难度很高的即兴变奏。这次晚会在无可形容的狂热激情中结束。

从这里可以充分看出,莫扎特不仅是一位伟大的作曲家,而且还是一位杰出的钢琴演奏家。

这年底,莫扎特在返回维也纳时,年仅17岁的路德维希·凡·贝多芬曾拜访过他。莫扎特对其的评价是:“注意这个年轻人,有一天他会震惊世界的。”这是两位音乐巨人唯一的一次会面。

1788年5月,莫扎特创作并修改后的歌剧《唐璜》在维也纳上演。观众对《唐璜》极尽赞美之词,大多数权威人士也都认为这是一部各方面都无懈可击的最伟大的作品。

这部歌剧的音乐是莫扎特的天才发出最璀璨夺目的光彩的结晶。全曲舒缓自然,与剧情的发展配合得非常紧凑。它是塑造人物性格的杰作,极其成功地把人类活动从抽象的体验转化为音响效果而表现出来。从艺术角度看,乐曲构思精妙莫测,随着剧情的发展、人物的变换跌宕起伏,造成了两个令人惊叹不已的高潮——第一幕结尾的舞会场面和第二幕结尾的宴会场面。另外,这部歌剧的音乐欢快、明朗,它那无比清新的生活气息和五光十色的美妙旋律一直受到人们的喜爱,至今还保持着当初脍炙人口的新奇感。

《唐璜》200年来始终没停止过演出,成为世界上许多著名歌剧院的保留剧目。这一记录超过了迄今为止的任何歌剧。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费加罗的婚礼》。每年每月,世界总有某个地方在上演《费加罗的婚礼》或者《唐璜》。

莫扎特不仅为世人奉献了《唐璜》,而且在这一年的8个星期内写出了他最伟大的三部交响曲,这就是降E大调交响曲(K·543)、G小调交响曲(K·550)、《朱庇特》交响曲(K·551)。

人们认为,充满诗情画意的降E大调交响曲是莫扎特向青年时代的告别词;动人心弦的G小调交响曲是他一生中所有悲惨遭遇和挫折的集中体现;气势磅礴的《朱庇特》交响曲则是迎接未来的号角——是下一个世纪到来的先声。

这三部交响曲标志着莫扎特的三个重大飞跃,不仅为19世纪的交响乐大师们气魄宏大、色彩丰富的音乐语言开创了先河,而且,不容辩驳地证明了他在世界乐坛中的不朽地位。

莫扎特有着无比的天赋、精湛的技巧、非凡的创造力和神奇的想象力。在作品数量和作曲天才方面,他并不比舒伯特强,但他思路稳定,构思巧妙,兼有受过良好训练这一大长处,因此他精通多种音乐体裁的特点就成了艺术界最令人叹服的奇迹之一。

莫扎特对于每一种音乐形式都能运用得娴熟自如,几乎每一种乐器的专门演奏曲目都留下了他的名曲佳作,在这方面他是独占鳌头的。只要给他一点必要的鼓励,他就会振作精神,坚定不移地投身于一部精神饱满、技巧纯熟而又浑然天成的乐曲的创作中去。至于聘请他谱写的究竟是什么音乐体裁——歌剧、三重奏、交响曲、管乐小夜曲、一组舞曲、协奏曲、钢琴奏鸣曲、抒情歌曲、弥撒曲——那都是无关紧要的。

莫扎特作品的旋律有着美妙迷人的魅力,他的管弦乐法有着华丽细腻的特色,但归根结底,他的音乐还不是以优美见长,而是以动人心弦取胜。它对于有良好艺术修养和丰富的逻辑知识的听众有着不可抗拒的吸引力。

世人经常用“完美的建筑”来形容他的音乐,因为他的音乐和建造巴台农神庙(希腊雅典的一座神庙,祭祀雅典娜女神)、夏尔特尔大教堂(巴黎圣母院)时所采用的比例概念和基本结构规则同工异曲。巴赫的音乐也有同样的效果,只是抒情味不那么浓,而气氛更为庄严一些罢了。同巴洛克式建筑物正面的涡形装饰条纹和小天使雕像一样,莫扎特音乐中的表面藻饰也迷住了许多人,使他们忽视了孕育于其中的内在结构。但是,只要将它作为一个整体来观察,就能发现它的普遍价值。凡是渴望通过聆听音乐来启发思考、触动感情、获得乐趣的人都非常喜爱莫扎特的作品。他的音乐粗一听十分简单,旋律清晰、纯净,实际上却蕴涵着极大的力量,能够引起听众的无限遐想和共鸣。莫扎特的器乐作品也是如此:听来成熟、圆润,沁人心脾。

莫扎特以胸有成竹的高超技巧进行创作,在驾驭音乐体裁的同时又尊重其规则。试看:旋律之简洁如《哈夫纳》交响曲第三乐章的中段,情绪之欢快如《弦乐小夜曲》,人性之鲜明如《费加罗的婚礼》,气魄之宏大如《朱庇特》交响曲的赋格终曲,场景之激动人心如《唐璜》的高潮,境界之崇高如《安魂曲》中的“慈悲经”——在这些作品中无论采用哪一种形式,音乐里都充满了一股凛然的正气。

除此之外,莫扎特又集纯真自然的旋律、戏剧创作的激情、委婉的诙谐、优雅的风格和深厚的感情于一身。

尽管如此,莫扎特却在简陋的维也纳郊区花园里为债务发着愁。他的所有业绩,并没有带来巨额收入。他仍需为生活而拼命挣扎。

1791年,莫扎特的创作能力在他生命的最后一年又奇迹般地恢复了,这是冷酷的命运之神玩的又一个不可捉摸的把戏。他的思维能力没有得到增强,他的精神也没有振作起来。就在创作火焰越烧越旺,把他推向光辉灿烂的伟大成就的同时,他羸弱的身体枯萎了,他的脑子迟钝了,他那温柔、纯朴的天性仿佛觉察到在这样一个肮脏的世界上纯粹是浪费,干脆渐渐隐去了。他在内心得出了一个结论:他的理想和准则没有给他带来多少好处,他的才华所起的作用也小得可怜。过去两年噩梦般的日子在他的心灵上留下了斑斑伤痕,使他一回想起来就不寒而栗……

在这种情况下,他倾心为歌剧《魔笛》谱曲了。

莫扎特一动手谱曲就抛开了原剧本作者那蹩脚的诗句,也忘记了令人难以信服的剧情和拙劣的修改。他忘记了一切,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这是他实现理想,用歌剧音乐来表达他自己始终不渝的思想感情的一个绝好机会。他认为歌剧音乐是唯一应当反映现实的音乐体裁。在这部歌剧的音乐里,莫扎特以坚定无比的信念抒发了自己的激情。德意志民族的一切最纯洁的感情都在雄浑壮丽的乐句里得到了体现。

在构思这部杰作时,莫扎特疲倦的大脑正是从他心底的爱、信仰、友谊,以及坦然不疑的纯朴性格中汲取了创作的力量。《魔笛》的音乐在柔美的旋律中潺潺流出,逐渐扩展开来,汇入庄严、神秘的合唱,表达了莫扎特精神上的寄托。

如今,《魔笛》已经成了德国和奥地利人民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它溶进了居住在从莱茵河到多瑙河之间的人民的心里,它成了每一家歌剧院里固有的财富。此作和莫扎特的其他作品一样,即使在20世纪听来,它还像第一次上演时那么清新动人。乐曲的和声配器随着音乐的展开越来越协调,也越来越优美,而它的乐谱却显得十分简洁,对比之下,更使人觉得韵味无穷。《魔笛》虽然不像《费加罗的婚礼》和《唐璜》那样具有普遍的吸引力,但它也有自己的独到之处:它开创了一门崭新的德意志民族艺术。

此后不久,死亡之神终于神秘地降临到莫扎特身上了。

有一天,天气非常炎热,莫扎特孤零零地一个人在屋里刻苦工作着。突然,有人不紧不慢地敲门,吓了他一跳。

“进来!”他喊道。

一个陌生人走了进来。此人身材瘦弱,神情庄重,从头到脚穿着一身深灰色服装。这个人奇怪的模样不禁使莫扎特打了一个寒战。

来人递给莫扎特一封信。几张雪白的纸叠着的信,外面打着清晰的火漆,沉甸甸的。莫扎特站在那里,望着来人的背影,由于受了惊吓而微微颤抖着,心里模模糊糊地产生了一种恐惧的感觉——一种莫名其妙的恐惧,几乎像预感一样……他茫然地向空中望着。

片刻,他想起了那封信,把它拆了开来。信的末尾没有落款。莫扎特又翻回来,仔细看着,无从辨认它的来源。他摩挲着前额,开始看信。突然,他挺直了腰,全身一阵紧张……他仿佛变僵硬了。信中要求他就创作一首安魂弥撒曲提出酬金的数目。刹那间,莫扎特全身都像凝固了一样。在那个炎热的下午,一股不知来自何方的寒风似乎在刺透他的肌肤。莫扎特飞快地把信看完。信里说,如果他愿意创作这首弥撒曲,那就应该讲明最快能在何时写完。还有一个条件,莫扎特不得以任何方式去调查是谁委托他创作这首乐曲的。所有这种努力都将是枉费心机。

莫扎特接受了这个要求。

《安魂曲》共有十二个乐章,前两个乐章全部是莫扎特自己写的。以后的六个乐章他没能写完,但剩下的工作不多,居斯迈尔(莫扎特年轻的学生)只需要做些技术上的添补就行了。至于第九和第十两个乐章——《耶稣经》和《献祭经》——是居斯迈尔根据他留下的粗略提纲写成的。后两个乐章《圣哉经》和《降福经》则完全出自居斯迈尔的续笔。

居斯迈尔采用了第一乐章里的赋格曲作为全曲的概括、高潮和结尾——这看起来是他自己的天才构思——其实正是莫扎特在临死的那天晚上亲口指点给他的。

任何一个人的死亡都会使他的亲属产生痛不欲生的念头,但这首《安魂曲》却给死者亡灵带来了无比的安慰,使死亡升华到了一个更高的境界。有生必有死,这是世间的普遍现象,因而这首《安魂曲》也就有了普遍的意义。它是超脱了空间的限制而与我们同在的一种东西。它没有须臾的始终,除非我们说它随着那个羸弱的婴儿在萨尔茨堡的第一声啼哭而诞生,伴着那个疲惫的音乐家在维也纳的最后一声长叹而结束。即便如此,它也决不只局限于35年短暂的时光。它上溯到生活体验的起源,下至现实问题本质的触及。要理解《安魂曲》,就应当明白,这首乐曲以结尾时明朗、欢快的空心和弦表明:莫扎特这位决不愿在朋友面前垂头丧气的音乐家是带着欢乐的心情结束了他那备尝艰辛的一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