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茉莉也许没有让人沁脾的芳香,但它永远会让你感到清新,感到幽雅,父爱就是这样,犹如茉莉一样静静地开放。无论你在何方,父亲那慈爱的眼睛定会伴随你一生。
父亲,想念您
现在物质确实是丰富了,尤其是水果,价格也很便宜,真比吃蔬菜还要划算。儿子爱吃香蕉,我也爱吃香蕉,妻子便经常买一把香蕉回来。儿子从小就很懂事,他吃香蕉时总要先递一根过来给我吃。日子了,他竟发现我吃香蕉的一个特点——特别慢。终于有一天,儿子忍不住了,便问我:“爸,您吃饭那么快,怎么吃起香蕉来就这样的慢?我两根都吃完了,你才吃了小半根。”他哪里知道,我吃香蕉是在慢慢地“品”啊!品着那别人品不到的“滋味”!
记得在我小的时候,那是上世纪60年代初,我们姊妹六个,大哥上了中学,还有三个姐姐上小学,我才刚刚记事,下面还有一个蹒跚学步的妹妹。我们一家八口人的生活仅靠父亲一个人工作来维持,幸好有母亲的勤俭持家,日子还算过得不错。那时吃水果是件非常难得的事,母亲就经常在做菜前,切几块萝卜或是黄瓜、番茹什么的分给我们,这就箅是吃“水果”。
不过,在众多的姊妹中,似乎只有我能享受“吃水果”的待遇。每到星期天,父亲吃完中饭总要带我去澡堂洗澡。大概是父亲偏爱我的缘故吧,从来没见他带大哥洗过澡。那个年代,人们冬天都是去澡堂洗澡,洗完澡要在躺椅上躺一会儿,待身上干燥了,浑身轻松了才离去。澡堂里时常有卖冰糖葫芦、五香干或是香蕉、桔子在吆喝。父亲每次带我洗完澡在躺椅上休息时,便掏出事先准备好的一毛钱,买一根香蕉把皮撕开递给我吃。每次只买一根,他自己却从来不吃,只是微笑着看我把香蕉吃完。那时我什么也不懂,只知道香蕉特别的好吃,又香又甜,娇嫩可于是,我常常盼着过星期天,到了星期天我就有香蕉吃。直到现在我才知道,那一毛钱在3时够我们一家人一天的菜钱里!
一次洗完澡回来,找便在妹妹面前炫耀吃了香蕉,还一个劲儿地说香蕉如何如何的好吃,惹得妹妹谗得把手指都伸进了嘴里,突然乂“桂”地一声哭了,跑到妈妈跟前闹着要吃香蕉。妈妈急得抱着妹妹哄好半天,可妹妹就是不依。最后,妈妈只好骗妹妹说:“哥哥是故意逗你玩的。”这样,妹妹才停止了哭闹。
一晃三十多年过去了。父亲年老的时候,牙齿也不行了,可他就爱吃香蕉。在他病重住院期间,我每次去看望他时,都要带上一把香蕉。父亲见我来了非常高兴,然后就是一个劲儿地吃香蕉。如果护七在面前总是要关照少吃一点,吃多了会拉肚子的。我心见明囱,护士是怕父亲闹大便给她添麻烦。因此,经常是趁护上不在时,就多给父亲吃两根香蕉。记得那一年,我顾着忙儿子的期中考试,有好多日没去看父亲了,估计前次带去的一把香蕉早该吃完了吧。待儿子考完试,我赶紧买了一大把香蕉去看父亲。可万万没想到的是,还没等我走进病房,护士就告诉我父亲已经不行了。我赶紧跑进病房,就见父亲静静地躺在病床上,面色蜡黄,双眼紧闭,微张着嘴巴,两腮深深地陷下去……护士还说你父亲已经两天未进食了,两天前他还念叨着小儿子怎么还不送香蕉来呀?”此刻,我的脑袋嗡的一下,浑身就像麻木了似的,手中的香蕉一下子滑落到地下。我扑向父亲,任凭我怎样的呼喊,父亲却再也没有睁开眼睛……就这样,父亲永远的离开了我们。他老人家临终前想吃香蕉却没能吃到:他的儿了为他买的香蕉啊!
父亲离开我们八年了,八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深深地怀念着他。
每年的父亲竹,是我最难过的一天。望着父亲生前的照片,我禁不住潸然泪下……
父亲的一生虽然短暂,却有着非常传奇的经历。18岁的父亲,响应国家支援建设西藏的号召,怀着“好男儿志在四方”的雄心,毅然踏上了西去的征程。
那时候进藏交通条件异常艰苫,乘坐的是军用大卡车,路要走一个多月的时间。随着海拔的增高,越来越严重的高原反应折磨着父亲。头痛、胸闷、四肢无力,即使这颠心裂肺的“煎熬”,也丝毫没有动摇他的决心,他以顽强的毅力挺了过来。
经过千辛万苦终于踏上了那片神奇的土地,当他第一眼看到当今世界上海拔最高、规模最大的布达拉宫的时候,立刻就被这座宫殿式的建筑群溪撼了。雄伟的布达拉宫是一个神秘而充满遐想的地方,是勤劳朴实的藏族同胞心中的一片净土,望着她,那种虔诚之感便油然而生。
作为一个建设者,他同时也目啫到这里的贫穷和落后,整个拉萨市没有一条马路、一座公共厕所,更没有任何公共服务设施,所有的建设亟待完善,这是一座百废待兴的城市。
为了改变藏族同胞的居住环境,他和同伴们踏遍了拉萨的角角落落,规划建设着这个既古老又年轻的城市。火热的阳光和强烈的紫外线,灼伤了他们年轻的肌肤;无情的风沙吹裂他们娇嫩的脸庞;早生的不只是华发,还有那满脸的沧桑。睡地铺、吃粮、一切生活标准都是最低的,无论条件怎样的艰苦,他从没有后悔自己的选择,为的是建设出一个崭新的拉萨。就这样一干就是六年,在这漫长而又忙碌的六年里,父亲一直在默默地挥洒着自己的青春和汗水。作为长子的他,竟没有探过一次家。
每冋忆起在西藏这段特殊的经历,父亲总是感到自豪和骄傲。认为那是白己最有价值的人生体验,是记忆中最为珍贵的记录。
回到家乡后,父亲的工作性质仍然是在外施工,一年难得回几趟家。可能是因为接触少的缘故,我从小就敬畏他,和他的感情很生疏。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始终认为父亲不疼爱我。
记得我班的第一天,就被安排到一个很远的工地去。从没离开过家门的我对此产生了畏惧心理,一上车,眼泪便不争气地流出来。坐在旁边的父亲不但不安慰,反而大声地训我:“没出息,成不了大气候。”我整整地哭了一个小时,他竞然不理不睬,连一句话都没再说。好一个心肠硬的爸爸,我心里多少有点怨恨。
可是当到了工地,父亲却忙前忙后地为我购买生活用品、换好饭票、支上蚊帐,好像我是一个不会照顾自己的小孩子。下午当父亲要返回时,他千叮万嘱要我照顾好自己,想家了就写信。
两个月后,我回家听母亲说,那天在车上父亲见我哭了,知道我是离不开家。可他不敢劝我,怕我哭得更厉害。当我第一封家信寄冋的时候,父亲为了先睹为快,一把从母亲手中抢过信急急地看起来,只因为不放心远在他乡的我,竟跟母亲吵了起来,嫌她拆信拆得慢。
听完母亲的叙述,我热泪盈眶,原来是我错怪了父亲,认为他从没把我放在心上,其实他是爱我的,时刻在牵挂惦记着我。
更让我难忘的是,在我出嫁的那天。当我在亲朋好友的簇拥下,走向迎亲彩车的时候,我下意识地回了一下头,看到了满脸笑容的父亲眼里竟噙满了泪水。我知道他是为女儿高兴,却又舍不得女儿像长大的鸟儿一样飞走啊!
有些事情总是在过去以后,才显出它的意义并让人失悔于当时的漫不经心,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一切都是天意吧。
就在我结婚的第二年元宵节,父亲非要到我家过,母亲嫌我们家的房子小不想来,找了许多借口试图说服他。通情达理的父亲那次非常的锥,坚持要来。谁也没有想到那会成为父亲最后的一次出远门,从我家冋去第十天的深夜,原本健康的父亲熟睡后竟没有醒来。
世上有许多东西,当你知道要珍惜的时候,却永远地失去了。总觉得有好多好多的话想对父亲说,可他再也听不到了,留给我的只是永久的怀念。
玲珑的折纸
我父亲去世,整整十个年头了。
那天,他和平样早早起来,母亲给他打好洗脸水,父亲平静地说:“我蛮累:母亲就搬了一张椅子让父亲坐着,然后绞了热毛巾替他老人家擦面。忽然,父亲头一歪,就这样去了。
人们说,父亲高寿,乂是无疾而终,是福人了。
火化那天,一切仪式完毕,我们绕过挂着他老人家遗像的屏风,向躺在灵床:的父亲告别。我双膝一软,就地跪下,搂住他恸哭。那一窭时,我感觉到我的血肉之躯和他联系紧密,我什么都还没有来得及替他做,他就这样平静淡泊地去了!我多希望他还能活着,还能看到我!
其实,父亲不能看见我已有多年。他双有疾,白内障,渐渐地终至失明,连光感都没有了。
我不知道我留在他脑子里的最后的形象是什么模样,而我对他的最早的记忆,是在我五六岁的时候,他总穿一身青布长袍,头发有点花白了。每次他从离家几十里外的学校回来,总是双手背在后面,比我猜他给我的礼物,一个金红的柑子,或个银黄的柚子。我有些陌生,有些好奇,有些娇憨地仰望他,然后看他手执毛笔,在薄溥的纸卜竖着写一行乂一行。他的字十分清秀,像他的手,超凡脱俗,修长修长。他的眼睛很慈和,但是有一颗很小的白点。我不知那白点是何时幵始逐渐胀大,终于使一双眼球布满云翳。父亲闲居之后,先还拄手杖出去看戏,后来就不出家门了。先还看书,书和眼睛的距离愈来愈近,后来贴近脸孔看,简直像闻书一样。再后来,眼镜也废了,他再不能看什么了。
我时常痛悔,二十年前,我的心长到哪里去了?我为什么不曾体会父亲双失明后的忧乐与心境?
我给父亲念过书报,讲过外面的事,给他老人家沏过茶,端过饭,牵他在院子里晒过太阳……俏做这一切时,我都没有用心。我在父亲渐渐失明的过程中,渐渐习惯了他的状况。母亲学会理发,她父亲坐在藤椅,胸前背后围上一块布,父亲微笑着,驯从地低着脑袋。一次又一次,一年又一年,父亲的头发全白了,满头银丝,显得超逸和清淡,使我察觉不到他的痛苦。有时,需要剪指甲了,他叫我,我多半在忙自己的事,常常“唉”叹一声,嫌烦,然后拿了剪子,坐到他身边去,剪得很快。父亲便默默地用指头互相搓磨着不匀的地方,我心一愧,再细细地给修一回。
他听广播,听新闻,听京戏。八个“样板戏”的时候,父亲实在嫌它们闹,不听,每天只听天气预报。常常下午五点钟一敲,他就喊我开收音机。天天如此。我有时说您老人家听么子天气预报啰!”言下之意是您乂不出门,何必如此关心呢?那是黄昏时节,多半是天空云蒸霞蔚的时候。树叶儿映蔚夕晖,沙沙翻卷,有如奔马的铃响。归鸟啾啾,来回飞翔燕子衔泥,轻轻剪开芬芳的草地……这一切父亲都看不到了,可他是否借助于季节的更替和天气的变化,在脑海里描画着什么呢?我那样忤逆地回答他,无异于打趣他,堵他,他为什么不训斥我,不责备我呢?
父亲是个细心、慈爱的人。那年大跃进,母亲不能回来。父亲每天给我梳辫子,梳两条柳辫儿一样匀整秀气的拖府辫子,引得同学们都羡慕。那是父亲在我能力稚弱时给我的帮助爱护,而我,当父亲能力衰颓之后,在他视界黑黑的天地里,我给予过他什么温暖,什么安慰,什么帮助吗?
父亲眼睛失明了,可父亲一直在看着我。记得那天夜晚,我回家迟了,远远看见路口立着一个人,是母亲。“你到哪里去了?母亲说,“玩到这时候冋来!把你爹爹急死了!”
我惭愧地跑进房去,看见父亲坐在床上急扇扇子,一脸焦躁,纺绸褂子早褪在边,身上仍是汗流如雨。我内疚加感动,几乎要哭出来。他听见响动,向我仰起脸,张大了眼,那灰色发亮的眼睛似乎明澈,似乎要洞穿我的心腑,透着那么重的爱、惜、忧、叹……使我不敢对视。
父亲没有说我什么,他一生从不对人讲重话。他自谆,又尊重别人。他好像很怕打搅世界,很怕烦忧了家人。他的饭菜是母亲单做,端到书桌前,让他申吃。他总是傍苕椅、相、桌,很从容准确地摸过去坐下,就释,不枒让人扶。他很少迟滞懵懂的样子。他是暗里用了努力,不使自己成为家人的负枸吧?也许,他就足要掩饰自己的困难,以此麻痹我们对他的关注,来减少由这关注而带来的所谓“拖累”,以防止由“拖累”而引起的厌烦吧?啊,父亲,我真不敢深想,细想。
给老年人摘除白内障,是近年来愈臻成熟的一项医术。十多年前,国内也有一两处地方可以开刀。可是父亲执意不肯,大约也是怕麻烦人。而我们觉得父亲年事已高,加路途不便,有风险,就没有坚持去做手术,也没有另想一些更积极的法子。
父亲时常一个人坐着,恬淡的微笑中略有沉思,不知在想些什么。他的生活越来越寂寞了,他把这种寂寞深埋着,留给自己一个人吞咽。有时,父亲要求帮母亲剥豆,或是绕绒线,都做得井然有序,干净利落。临终的前一年,父亲忽然多了种兴致——折纸。
他要我找一些用不着的书给他,他一张一张将书页拆散,然后摸索着,折呀折。对角折,对边折,翻角折,翻边折。我背地里和母亲说,这有什么意思?母亲却说你们都只顾忙自己的事,哪黾晓得一个闲人的苦恼!何况他两眼又盲
时间是难熬的!”
我怏快地听着母亲这些话,心里觉得有些难过,可是过后,我还是只顾忙自己的,并没有设法帮他排遣什么。等到父亲去世,我收拾他的床铺,一掀褥子,我发现有一扎一扎用细绳子捆起来的纸工制品!有雁儿,鸟儿,猴儿,兔儿,鱼儿……折得精巧细致,形态玲珑!这些能飞能走能游能跳的活物儿,都是出自父亲之于吗?父亲,您是用一种什么心情,在孤寂的黑暗中,制造了这么多活泼的生命!您是带着怎样的企盼和心愿,活在它们的色彩和声响之中?我痛哭着。
父亲故去有十年了,他偶尔会走进我的梦里来,不说话,安静地笑,眼睛明亮。午夜梦醒,我听着窗外如雨水般的树叶的沙沙之声,心上似有一个深深的空洞。我没有父亲,我这一辈子已无法补赎我对他的歉疚了!我常常感觉到我心上这一道深渊,它提醒着我,对人,少一些冷漠,多一些关切,少一些自私,多一些爱护,让人类在扶危互济中,奋发向前而去。
父亲心中
父亲走,已经七年多。这七年多来,我一直想写点东西纪念他,纪念这位可敬而又可怜的老人。然而,由于世事繁多,直到今天,这个夙愿才得以实现,父亲在天有灵,当原谅我这个不孝之子。
一顶灰色的六角草帽,瘦削的脸,肥大而干净的浅蓝色衣裤,补了不知几次的青力士鞋,无论是坐着、站着或走着,始终衔着一支自卷的纸烟,这就是父亲留给我难忘的印象。瘦削的父亲是普通的,普通得就像一株枣树,在北方的黄土地上随处可见。
父亲的步履是矫健的,表情是凝重的,这使他并不伟岸的身材透着威严尽:管他平时很少言语,很少表达自己的意见,但在我和弟弟心目中,他的一个反常的举止,一个不满的眼神,足以让我们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