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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中医李伯阳

丰阳李伯阳,“济世堂”堂主,丰阳名医。

李伯阳年过六旬,枯瘦如竹,一撇山羊胡须,不时用木梳梳着,梳得纹丝不乱,迎风飘摆,一派仙风道骨。大概是名医吧,看病也与众不同,一般不看舌苔,不看脸色,只是抬抬手,示意病人坐在对面,再示意病人把手伸出,放在枕袋上。

老人一提长袖下摆,坐下,伸出右手,竹枝般的指甲,食中二指掐脉,另三指高高翘起,如兰花状。

若是疑难病症,则一边诊脉,一边左手掏出一个小木梳,梳理着胡须,越来越慢,突然放下,捏几根银针,在病人身上扎起来,蜻蜓点水一般,十分快捷。

一通银针扎好,老人一身大汗,头上热气腾腾,蒸笼一般。

一顿饭功夫,银针取掉,李医生一挥手,道,无碍了,回吧。

病人站起,一身轻松,道谢而去。

因此,丰阳人称李伯阳老人为老神仙。

在日本人进驻丰阳那年,丰阳发生了流行病,麻疹。

一时,“济世堂”前,人山人海,都是患者。老人让学徒们支起大锅,挖来草药,热气蒸腾,煮成药汤,一人一碗,进行救治,当然,如果病情太重了,不是药汤所能救治的,就得老医生亲自出手了,一盒银针,扎过,再灌一碗药汤,不几天,病人就恢复健康。

那年,丰阳没有因为流行病死去一人。

一日,李伯阳正在给一个孩子治病,忽有几个日本兵上门。原来,是日本大佐章藤二郎的儿子也患了麻疹。

日兵刀上出鞘,弹上膛,让老先生去治病。

老人头也不抬,说,抬这来,这里的一些病人离不开我。

日军不听,强拉死拽,架着老人上车,一溜烟去了丰阳城。老人被带进大佐家里,端坐木椅上,不言不动。

章藤二郎急了,“哇呀”一声叫,抽出战刀,架在老人脖上。老人一笑,道,干吗那么凶?还是那句话,送到我家,才治。

话音未完,突听一路哭叫,一个身着和服的女人走进来,怀抱一个小儿,跪倒在老人面前,泪水直流,用中国话求道,请老神仙救救孩子。

章藤一时,也失了锐气。

老人走近一看,只见那孩子紧闭双目,脸色蜡黄,如一瓣即将凋谢的花朵儿。

老人一声长叹,道,大人作孽,孩子无辜,老朽不怕死。但救死扶伤是医生本职,更何况这样花骨朵一般的小儿。

说完,让找一把绣花针,将孩子放在竹木榻上,一通绣花针扎完,老人浑身是汗,坐在椅上。

不到一顿饭功夫,竹榻上,孩子“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章藤夫人喜极而泣,跪下致谢。

老人一摆手,道,别致谢,此生此时,只怕不明真相的人要骂我汉奸了。说完,一摔袖,走了,回家不几天,又有车开到“济世堂”前,停下,车上抬下一个人,章藤二郎,也是麻疹。几天不见,已入膏盲。

章藤大人带着个小儿,跟着下车,跪在老神仙面前,泪眼汪汪。

老神仙到担架前看看,闭目不言,让人拿来银针,燃支香,一通银针过后,又是一声长叹,章藤睁开了眼,所有的日本兵都竖起拇指,大叫“神,神”。

老人一挥手,说抬走吧,别在放这里了。日本兵抬着章藤,上了汽车,一溜烟匆匆而去。

看着日军走远,老人吩咐家里人,收拾行李,准备走吧,这儿住不成了。

人问原因,老人回答,我用银针扎了他的死穴,章藤那厮是活不过今夜的。

第二日,有日本兵蜂拥而来,围了“济世堂”,冲进去,不见一人,一生气,一把火烧了“济世堂”。

不久,抗日军队里,出现一个老中医,一把木梳,把胡须梳得根根迎风。人说,这就是老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