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李鸿章全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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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李鸿章的一生与他的时代(17)

这条路早已成为所有旅人的梦魇,因此改善道路状况迫在眉睫。最大的困难就是经费问题。直隶省年年财政显示赤字,没法指望拨出公款修路。四年前当地政府召开了一次会议,出席会以的有几位监督生。这次会以之后政府部门派人在当地的老人和乡绅间做了一次广泛的咨询,结果民众清楚地表明他们赞成向带牲畜途经此路的过客征税,税款用来修缮道路。

清政府在当地建立了相应的机构,对来来往往的骆驼、骡子、牛、驴子等牲畜征收二到十钱的过路税,不过办理公事且不负重的马匹,背负柴火或农具的牲口会得到额外对待。道路的长度也被测量过了,共有6730丈,考虑到这项浩大工程需耗费大量石材和其他材料,当地负责此次道路修缮工作的官员很快就发现对载重牲口征得的税款并不能保证这条道路的全程贯通,因此逐段进行修缮被认为更加可行。道路修缮需要进行的工作堆积如山。坑要被填上,凸起要被移平,有些地方得绕上一大段重新修建新路。李鸿章设置了各种形式的奖励措施来表彰这次道路维修过程中有功的官员,是这些官员下力气把几年前几乎无立足之地的路段改造得畅行无阻。

大概就是在这时,曾国藩的儿子曾纪泽去世了。曾国藩在镇压太平天国叛军回湖南老家时发现自己的爱子正心无旁骛,专心研习一本英文词典,后来这个小伙子成了中国驻英国的公使。

他在欧洲看上去那么讨人喜欢,那么聪慧,那么友好,到了北京的衙门却很快就换上了一副与别的官员无异的邋遢样,而且明显地在躲避与外国人的交往,真叫人大失所望。而且,即便如此,他还被同乡人看作与外国人狼狈为奸,以至于他再也不敢回到家乡湖南。他似乎总是觉得自己不如自己的同乡——那些从没出过国,却多年和外国人打交道做生意的人。

然而,即便曾纪泽如此低调和谦虚的伪装自己,他和蔼可亲和天马行空的谈话还是令年轻的皇上着了迷;逐渐地曾纪泽成为每日进出皇宫的常客,在宫中,光绪很乐意听他讲那些国外的见闻。在曾纪泽和皇上之间,一边是尊重,一边是传统的敬畏。因为曾纪泽身处这么多分散注意力的工作压力之下,健康受到损害,作息完全被中国宫中荒唐的时辰搅乱,他最终被累垮去世了。

曾纪泽的去世不仅让中国失去了一位诚实能干的外交家,更让年轻的皇上失去了一位善于理解和判断的老师,而一位这样的咨询师对此时的皇帝尤为重要。但我们只能猜测,也许在那些每日和曾纪泽的会谈中,许多改革抱负就已经深深植入了这位年轻君王的心中;因为他的老师翁同龢出身自苏州附近一个非常古老的望族,多年来对皇上施加了很大影响,翁同龢向来极力排外,当时皇上十分担心他的反对甚至阻止铁路的引进。皇上这位风度翩翩被誉为“小曾国藩”的朋友去世后。每天都有成群的官员前来棺前吊唁,然而所有人最同情的却是他那位身材高挑、端庄优雅的遗孀——桃花小姐。

曾纪泽去世时他的哥哥讲述了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梦境,他看到自己的兄弟在天国一个尊贵之所,问他是否快乐,他兄弟回答说他有家人和亲眷在身边,已经十分快乐,别无他求了,梦醒的次日就意外传来曾侯去世的消息。曾纪泽的家人回想起这个梦并将它和这一噩耗联系到一起立刻得到了宽慰;中国报纸上称,别的家人亦从此得了很大安慰。但我在之后的年月中见到他们时,似乎并非如此。

曾纪泽的死亡刚好被用作推迟汉口铁路建设的托词。接着朝廷一道令下:

为答复直隶总督李鸿章的提议书,鉴于曾纪泽晚年的高贵品格,愿他的传记载入国史,当今圣上濡染已故公使在其海外职位上的优良举止,身为直隶衙门人员,他在处理与外国的国际关系时的方式无可挑剔,刚建立的海军部又得其可贵协助,今下令为已故公使撰写传记,存入国史馆记录,作为特别赞誉象征,对其予以封赏,以表圣上对忠臣念念不忘之情。

当时的报纸宣称:“大多数人期待理亲王在外交事务中取代曾侯之位;他年方三十二,相比之下更年轻,执行国家事务更精力充沛;以他父亲的身份和权力,他在国事中可以比任何普通官员甚至高官做得更好。据说理亲王的英语不错,这对日本皇室的外交官来说是一笔无法估量的财富,因为英文是那里皇宫的通行语言。当局把理亲王指派至日本作为公使,实在是做出了一个明智的决定,因为他亲善的举止和在圣詹姆斯皇室作为公使馆秘书学得的外交手腕必将拉近两国关系。

“醇亲王去世的谣传尚未被证实,报道称他的病症发作越来越严重,近四个小时失去知觉。皇上在手中捧着佛像等父亲苏醒,希望他的祈祷能使父亲康复。”

皇上在城北部为父亲建造的一处气派住所接近完工了;但是城市永远在变动,醇亲王也去世了,他没有被官方称为“皇上的生父”,而是称为“太上皇”,他原来醇亲王的名字也被搁到一旁,而是作为“醇贤亲王”被历史铭记;慈禧太后说因为“在死后获得的所有荣誉中,更名才是最本质的……将颂扬名号定为‘贤’,以彰显其忠心耿耿,品德出众,愿这些美德千秋万代永远传递下去。让秦国公采乐,也就是醇亲王的二儿子,皇上的兄弟,立刻继承了太子位,以显示我们对一个亲近厚德之人的一片深意。”一切事务照常进行,只有皇上本人在为父亲戴孝。

接着朝廷的一道诏令提到了皇上三年一次的考核中那些认为值得特别注意的北京及各省高官的名字,李鸿章名列其中。

在陈述过这些重大人物的过世后,我们应当提一提清朝当时一些在世贵族的职位和生涯。前面常常提到的张之洞在1863年的殿试考核中排名第三,于1865年3月被委任为广东的司法专员,1868年5月又转任财务专员。他在1882年1月就任山西总督,1884年就任两广总督,1890年就任湖南、湖北总督。他是西方人可信赖的两位长江流域的总督之一。

再说说湖南人刘坤一,起初别人认为他不会再接受江苏、江西以及安徽总督的任职。一方面是因为他年事已高,另一方面是因为他吸食鸦片成瘾:他每天抽掉两盎司鸦片的习惯。他说这个习惯是在军营中染上的,那时鸦片是他找到的唯一能够缓解疲劳的途径。还因为他妻妾成群,他自己解释说他年迈无子,他理应想尽一切办法去得到一个儿子,好让他在过世后祭拜自己。

在这些身份显赫的人当中,还有李鸿章的兄长李瀚章。他在1862年任广西道台,在1863年2月任广东的粮食专员,接着在广东任司法专员,随后于同年又任财务专员。在1865年3月,他被指派为湖南巡抚,又在1867年被调任为江苏巡抚,1868年转任浙江巡抚。在1870年9月,他被任命为两广总督,在一月调至四川,在1876年10月又调至广西广东。他在1882年开始守孝,次年十月被任命为粮食运输总管。虽然已七十高龄,他仍旧精神矍铄,又一次被任命为两广总督,这使得广东人非常不满。还有江苏的新巡抚康以,他是个满族人,被称作勒索王。袁世凯、荣禄和余贤在那时已经无太大动静,庄亲王在欧洲人的言谈中也渐渐淡去。

沙皇太子之访

1891年,当时正在环游世界的沙皇太子到中国进行了一次访问。虽然李鸿章本人没有出现在随从庆典上,这次访问却需单独抽出一章予以叙述。

当沙皇太子访华时,张之洞总督表现出一副只有皇帝下令他才筹备接待仪式的架势,但是他这么做似乎也没有受到什么惩罚。沙皇太子沿着长江来到汉口,那里可以说是中国的中心,也处在英国势力范围中,但却是沙皇俄国砖茶业的地盘。

1891年4月20日,在汉阳风景如画的美景中,沙皇太子会见了湖南、湖北总督张之洞,沙皇太子和希腊的乔治王子在张之洞的陪同下花了五个小时共进午餐。两位王子午餐后一起赶赴汉口。汉口和汉阳只有一条汉江相隔,汉江流入长江,而湖北省省会武昌和这两个地方被当地只有半公里宽的长江分隔。

在汉口,张之洞为沙皇太子和希腊的乔治王子举行了盛大的欢迎宴会,宴会开始之前,事先为沙皇太子预备了一张特别的桌子,但是他要求和其他人坐在一起,所以他的座椅被放置到了那个占据了大半个宴会厅的长桌中间,宴会厅简直有莫罗科夫的仓库那么大。沙皇太子坐在两位女士之间的一把用金色扣子固定的金色缎面椅子上,对面坐着希腊的乔治王子。还有另一张和宴会厅一样长的桌子,只有一边放有椅子,其他陪同官员被在了这些座位上。这样就不会有人背对着皇室成员。

这次宴会据估计宾客有149人。房间精心悬挂着俄国的红蓝白三色帷幕,四周摆放着高高的花朵盆栽,粉色牡丹被摆到最显眼的位置,棕榈被摆放到皇室成员的座椅后。桌面上装饰的植物叶子被摆成H和A字母的形状,H是俄文中尼可拉耶的首字母N。宴会间有几次祝酒,但没有正式的讲话,当众人为沙皇太子的健康祝酒时,他说了一些感谢的话语。

在宴会间,宴会厅的入门处立起一个巨大的戏箱,众人在十点前离席,到那里去看烟火和彩灯。倾斜如瀑的彩灯,以及在光热中舞动的人偶虽然精致,却比前一天晚上在船中的表演少了些浪漫。那些彩灯如幻似梦,汉口码头从没有像现在这样美过,也许以后也不会再有那么美了。

这次宴会上来了许多外国海军军官,接近十点的时候沙皇太子和希腊的乔治王子出现了,身后尾随着一大群穿制服的人;俄国的临时代办(暂替其上司康特卡西尼行事)专为此事从北京赶来。沙皇太子一行人在宴会入场处一个茶业行会的代表团前停住了,这个代表团的某个官员发表了演说,在讲话中这位官员为俄国沙皇对中国与俄国的茶叶贸易进行大力支持和保护表示感谢,还对沙皇太子造访茶业中心汉口表示感激。沙皇太子对此说他会向父亲转述这位中国朋友的话。

当时的沙皇太子是个棕色头发的纤细青年,他虽然遗传了母亲的眼睛和额头,却遗传了父亲的嘴,他那副可爱的面容显露出极大的友善,而且天生就是一副温柔可亲的气度,但是他看上去非常腼腆,在宴会间几乎缄口不言。

大约午夜时,王子们被送走了,形形色色的绅士举着火把欢送,这在中国人看来大概是整个招待过程中最古怪的部分了。尽管有路障把一些人挡在欢送队伍,码头上还是挤满了大一片中国人,码头边停靠着数千只船,为欢送场面增添了许多气势。

最后,沙皇皇太子等人对中国的访问在俄国军舰弗拉迪沃斯托克号甲板上那些耀眼无比的旗帜下面结束了,在港口上清政府为沙皇皇太子等外国贵宾进行了隆重的欢送仪式。中国的汽艇汽笛响个不停。欢送港口上停靠的军舰有两艘中国的,两艘俄国的,还有一艘英国的,不同国家的军舰上士兵的制服颜色也各异,这些士兵当中只有德国人穿着白裤子,看上去最时髦,中国人显得最原始。太阳在橘黄色余晖中落下,把前面一大群身着橙色、猩红色和绿色制服的中国士兵映照得酷似码头一片青葱间鲜艳的鹦鹉,弗拉迪沃斯托克号沿江开动,后面尾随着科若耶茨号和鲍勃号、太清号,以及载有一大群俄国人和几位赴往九江迎接王子特员的云我号战舰。

再让我们看看其他几个沿江地区招待沙皇皇太子等外国贵宾的情景。在九江,招待会不过是半私人性质的,让来看热闹的中国人大失所望的是沙皇太子戴着毡帽,穿着花呢套装,看上去和别的外国人没什么两样。招待会现场的地上铺着地毯,那些仪仗队的士兵有着罕见的高大身材,他们裹着黑色大头巾,穿着赏心悦目的制服,活脱脱像一张张人头牌,他们排列在栈桥两边,样子古怪的三叉戟堆在内侧。英国领事和海关专员是唯一被邀请的外人,除他们之外,这个接待会清一色全是俄国人。

在南京,沿着江岸的一列列旗帜尤为壮观。但是沙皇皇太子在那里没有上岸,只是在江面上和岸边的人们相互挥手致敬。就这样,俄国皇位的继位者结束了中国之行,此时的他手里掌握着千万人的命运。

中俄两国的有关部门很难为沙皇皇太子会见中国的光绪帝做出合适的安排,因此沙皇皇太子并未造访北京。俄国一定认为本国皇位的继承者会见中国的满洲皇帝对其未来政策有些不利。也许他们两人见了面会造成一些影响。无论如何,我许多次都在想,这两个最受关注的人会不会感受到我一半的遗憾,或者就如我所想的那样,如果有机会安排了这场会见,那世界历史会不会就此改写?

因为中国和俄国的皇帝毕竟只是名义上的独裁者。(此为本书作者个人观点,译者注。)据说一些俄国公使在和中国皇帝谈话时讲了一些有趣的东西,虽然这些传闻可能压根儿不是真事,却让人听起来以为极有可能是真的。因为所有的事情包括国家机密在当时的中国也有可能被泄露出去。据说,俄国公使催促中国皇帝,两国之间应当尤为亲善,因为只有这两个国家在依照正统得体的原则进行着统治。他说在英国和德国也有君主,但是那里的民众插手政治并且有发言权。

在德国,人民掌权十分之四,皇帝掌权十分之六;在英国更是人民掌权十分之六,君主只占十分之四。在法国和美国简直太可怕了,根本就没有什么统治者——只有愚蠢的民众为所欲为。只有在中国和俄国,人民遵照上天的旨意被圣明的君主所统治。所以说,这两个国家难道不该亲如兄弟吗?要是俄国灭亡,变得像其他那些混乱的国家一样,那样中国就会变得孤立无援,成为了唯一一个遵照上天旨意的帝国。如果中国灭亡,俄国也是如此。因此这两个国家一定要相互扶持。报道称这种念头深深打动了中国皇帝。

纯属私事

料理一个省以及中国北部的商贸关系,再加上担任圣上的特别顾问,还作为处理中国与外国关系中的在这些工作之外更是笔耕不辍。

罗伯特·哈特爵士除了为清政府服务外,还请艾约瑟博士为中国翻译了十六卷科学入门教材,以填补刚落成的科学学校之需。这些科普著作的前言很精彩,其中极力宣扬科学教育的益处,赞扬了西方在科学道路上取得的进步,这一前言由中国两位最有分量的政治家——总督李鸿章和曾纪泽执笔。一年之后,李鸿章承揽了一部树木培植类的书籍的出版任务,这本小书由艾约瑟博士译自阿德莱德林业展览会出版的一本书。这册著作对中国人应该很有用,因为中国许多地方的山丘已经草木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