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传记在彭德怀身边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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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梅魁终于见到了伯伯

一九七三年四月下旬的一天,一个姓李的同志找到梅魁家,告诉她:“你伯伯病了,明天下午三时你在家等着,我带你去看他。”梅魁好久都不敢相信,但第二天老李真的坐车接她来了。她心情紧张,也没注意车子怎么走,开到了哪儿,只觉得是进了一所医院。步入一间病房时,她骤然觉得两眼漆黑,好久才看清,原来向着阳台的仅有的两扇窗户和门上的玻璃全被蒙得严严实实的。屋角的一张床前,亮着一盏灯,照着床上那人手里举起的书本。她怯生生地走上前去,想看清他的面容,那人也抬头看了看她,突然那人丢掉书本,惊奇地问:“你……”梅魁叫了一声伯伯,把刚才老李的吩咐全忘了,伏在床前,号啕大哭。

彭总抚着侄女的头:“呵,呵,是你呀,你怎么来了?”

梅魁没顾得回答他,搂着他仔细地看着,一边看一边哭:“你哪里不舒服?”

伯伯告诉她,十几天前开始拉血,起初他不在意,后来,蹲在厕所里再起不来了。“是痔疮犯了,没有什么要紧。我很不愿意住院,他们说不住不行。好啦好啦,别哭,我们说点别的吧!”他一连串地问着这个那个。

梅魁忙不迭地回答一阵后,又急切地说:“唉呀,你就等会再问人家吧。先说说你自己,这些年,你怎么过来的?”

“我怎么过来的,和你们一样,也是一年三百六十天。我把你买来的书都读了,还在上面写了一些我自己的话。看来,我只有这些书、这些话留给你们啦,你们拿去研究批评吧!也许你们没有兴趣,研究不出名堂,那就送给我的老朋友黄克诚吧!”接着他又问起她最近见过哪些过去的熟人,问起工厂的生产,问起市上的东西好不好卖,价钱是不是和以前一样,等等。梅魁插断他好几次,向他问长问短,他都似乎有意不谈自己。直到专案组的人来催她走,她才发觉到底还是他问的多,而她却没有了解到她急于想知道的,她懊丧地哭了。

他和她握手告别时说:“以后不要来了,也不要送东西了,以免妨碍工作。这些年,谢谢你们的关照,我心里很不安。”末了,他还是不忘要她向家里的人问好。

梅魁站在他床前久久不走,她心想,他不说只是痔疮犯了吗,大概会起来送送她吧?她很想他站起来走几步,看看他这些年是不是落下了什么残疾。而他却没有起来的意思,只频频挥着手说:“你走吧!”

“伯伯,我看看你的腿还在不在?”

他笑了:“我的腿能到哪去?我的骨头结实着哩!”他掀开被拍拍自己的腿,双臂还作了几下张合的动作。他大概看出了梅魁仍不放心,又说:“我起不来,我没有裤带!他们……”他看了看专案人员,“不给我裤带,手表也收走了,连一支铅笔放在我身上都不放心。你看这屋子,糊得好死,他们怕我……我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这样怕我!”他在床沿上擂着拳头,“我是不会寻死的,我相信我们这个党,不会总这个样的!你走吧,以后再不要来了!”

梅魁一步一回头走出了病房。

她当时并不知道,这次叫她来,是因为她的伯伯病情十分严重。她更不曾想到,几天前,这个医院一份诊断书上写着:“…确诊为直肠癌,已属晚期,鉴于彭德怀病情严重,建议准其亲属彭梅魁探亲。”这样,专案组方同意她来到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