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言日光沉寂,豆蔻彼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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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3 章

“你懂了么?”

那一刻,我的脑袋里只剩空白。

看着江海洋气恼却又不知所措的模样,我突然觉得,我可以死去了。

我有些不能分清,这是现实,还是梦境。

因为这七年来,我做过太多的梦,每一次当我以为江海洋像骑士一样出现,披荆斩棘要将我带出那片混沌时,我就会醒来,然后重新面对眼前一切的无可奈何。

我总是想,我可以死去了。

这是一种极端消极的情绪,我害怕这种情绪在我体内扩散,而此刻,这种会让我恐惧的情绪却突然让我感到无比的超脱。

脑海里出现了很多凌乱的画面。

零碎,没有逻辑,只是一幕幕像蒙太奇的电影一般变换着。

夜晚冷风刮起了灰沙尘埃,紧紧抱着双臂始终盯着广场时钟的女孩;天桥下瑟瑟发抖,却不敢去抱住身边那拥有宽厚背脊男孩的女孩;在江边洗脸遇到精神分裂病人被推进刺骨江水中的女孩 一幕一幕的往昔,经过饥饿、死亡的考验,走出狂躁、偏执的阴霾。

原来,我已经在残酷而糜烂的生活中百炼成钢。

可是我却还是那么胆怯,比如现在,我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我只是点头:

“江海洋,这是个过程,你要给我时间,去学。”

清晨金色的阳光点亮了沉寂的房间,炫目的光诱惑我睁开了眼睛。眼前明明很陌生,却又带着熟悉气息的一切明确的告诉我,一切都是真的。

虽然不是在同一个房间,但是想想江海洋就在和我隔着一堵墙的地方睡觉,我就不禁心跳如擂鼓了。

我倏地从床上起来,带起一阵窸窣的声音。走出房间,张望四周,没有看到江海洋的影子。有些失望。

正准备钻回房间时,大门“咔哒”的响了,我警惕地盯着门,直到看到江海洋那张熟悉的脸才放松。

他穿戴整齐,只是头发略显凌乱,带着一身的仆仆风尘。满手拎满了各式各样的袋子,看上去有些笨重,我赶紧上前去分担。

还没等我近身,江海洋就将身子一侧,对着我努努嘴:

“两点,第一,赶紧去洗漱;第二,穿衣服!!!”

我“噢”了一声,就钻进了浴室。看着镜子里的我,我不由的笑了。

一身不合身的T恤,一条肥大的沙滩裤,全部是江海洋的私人物品,这让我不由的有些想太多。镜子里那个头发有些凌乱的女人两颊飘红的场面让我惊悚到了,我竟然脸红了,顾岑光口里那个“无欲无求,冷清绝爱”的于季礼竟然也会有脸红的时候!

不得不说,我这会儿还真是枯木逢春,激 情燃烧了!

洗漱完我披上了江海洋的棉衣,江海洋招我吃早饭。

桌上摆着白粥小菜和油条,他一边看报纸一边和我说话:

“明天我就要上班了,可能不能一直陪着你,你有事就跟我打电话。”

我吃着油条顶着满嘴的油,顺手擦了下:“我初八也要上班了,没空有事儿了。”说完又加了一句:“你不是刚回国么?这么快就找到工作了?”

“我爸爸的朋友开的公司,去帮忙。我现在在准备考试呢,想考法院去。”

“法院?”我疑惑地看了一眼依旧悠哉看着报纸的江海洋,压低声音问:“你大学不是学的经济么?”

江海洋折好报纸放在一边,拿起白粥吹了吹放在我眼前:“现在是温的,赶紧吃。”

我反手推过去:“你一直在看报纸,都没吃早饭,你吃吧,这里还有呢。”

江海洋笑笑,拿起筷子夹了点小菜:

“我在想,你什么时候能不对我这么客气。”

我瘪瘪嘴,嘀咕道:“我从头到尾都没客气过。”

话音刚落,江海洋就用筷子的另一头敲了敲我的头,口气温和地嗔责:“说不得你了。”

我仰起头,继续绕回刚才的话题:“你还没回答我。”

“我双修的是法学啊。不过鬼佬的法律我白学这么多年了,还好我这几年一直在研究国内的法律,考试应该可以应付。”

“那倒是,你可是名校硕士呢!”我的口气又酸涩又骄傲,复杂而矛盾。看着镀了一身闪闪金光的江海洋,再想想自己,这差距还真的不小呢。

“诶诶、”江海洋敲敲我的碗,阻止我继续神游太虚:“你以前不是说想考检察官,我想想,检察官和法官多般配啊,所以我就回来接着考呗。”

“理想和现实是有差距的。”江海洋让我想起了过去的阳光无忧,对比现在我不由感叹起来。

“这有什么?我考上法官了,你以后出去可以逢人就吹,我老公是法官!”他一边说着一边瞪大眼睛做出夸张的表情。

我捂着嘴看着一脸孩子气调侃的江海洋,嗤嗤地笑:

“你现在啥也不考,我也能逢人就吹,想想,你可是美国回来的硕士,那金灿灿的海龟啊,真真的‘金龟婿’,多少女人抢呢!”我故意用夸大的口气说着,突然,我意识到刚才的话里有些不对劲:

“你刚说什么……老公呢?”最后的几个字,我有些不敢启齿,说完后,我瑟缩脖子,整个头几乎要埋进胸脯里。

江海洋缓缓收敛起笑容,轻轻放下筷子,双手撑在桌上,严肃地说:“你以为昨天你是考虑清楚了要和我过一辈子了。”

一辈子?我迷茫地计算着,这个模糊地概念。

“现在说这个,是不是太早了?”我不是悲观,只是,就算是正常交往的男女,也不会表白第二天就开始说过一辈子吧?人说“闪婚”“闪婚”,但是,这也太闪了点吧?

“我也没说现在就要结婚呢,只是呢,先给你打好预防针,我们,是以一辈子的前提来交往的,你明白么?”

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突然,脑子里想到了一个和江海洋气质很不符合的词——霸道。

这个发现让我兴奋异常,我一脸笑意地说:“江海洋,不兴你这么霸道的。”

江海洋作势地斜睨我一眼:“怎么?后悔了?”他一顿声:“后悔也没用,晚了!”

在江海洋的家里过了一夜,两个成年的男女却像初恋一般丝毫没有任何杂念,回到小租屋我还在想着这像梦境般的事实。

握紧手中江海洋家的钥匙,我终于相信,辛蒂瑞拉的魔法终于也在咱身上出现了。

江海洋的话还言犹在耳:

“给你三个选择,第一,搬过来,给我做饭洗衣服当黄脸婆;第二,搬过来,不想洗衣服做饭当黄脸婆,那就在家呆着,想怎么样怎么样;第三,结合以上两条,还奉送金灿灿‘海龟’一个,天天给你捶背。”

我幸福地握着钥匙扑进了被子里。

春节总是短暂的,厂里上至老板下至工人都还沉浸在过节的喜乐中无法自拔。各个春风满面油光水滑,一看就是节日里养的太好了。

象征性的开了个会就各自回到岗位了。大家配合默契的做着自己的工作。

几个老师傅从聚头开始,就不停的在讨论麻将,讲的不亦乐乎彷佛手上正磨着的不是皮料而是方方正正的牌。

我一直在忙着节前还没处理完的订单,也没空管他们。一笔一笔对着厂里唯一的一台配置低级的电脑输着数据。

一摞一摞的数据看的我头晕眼花,直到午饭时间我才得以休息。

我坐在办公室看着电视吃着盒饭。正看见老板拿着一张白纸条愁眉苦脸的走进来。

看他的样儿就不太对劲,我们喜乐佛似地老板现在怎么成了苦行僧了?

“老板,怎么了?”

老板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皱着眉将手上的纸递给我。我放下饭盒结果纸条。

我快速地浏览完,激动之情已经溢于言表了,我手舞足蹈地窜到老板身边:“终于拆到我们了,太好了!我们终于可以换新厂房了!”

老板斜睨了我一眼,拍掉我不安分攀上去的手:“你就这么想拆迁么?再说,现在只是发第一次通知而已,八字没一撇呢!”

我讪讪地收回手:“话可不能这么说,这儿的居民多想拆迁你又不是不知道,规划了这么多年终于动手了。”我重重地拍了一下老板的背:“我说老板,你愁眉苦脸个啥劲儿啊?咱们厂房加办公室差不多四百平米,怎么拆你都赚翻了!”

“呸、”老板毫不客气地啐了我一口:“我才不稀罕钱呢,你知道这里对我家多重要么?!”

“我爷爷……”

“你爷爷跟着张学良打仗断了一条腿,他用补偿金买了地才有这片厂房,后来斗地主打资本家国家没收上去改建成了学校,再后来你爸爸抗美援朝战死了,作为烈士遗愿你才领回了这块地。你对这里有非凡的感情,这是你爷爷的腿和你爸爸的命换来的。”一连串语速很快的话说完,我回头看了一眼老板:

“我说的对不对?”

我像机关枪一样一连串的话就为了把老板的话给截住。这话他实在是说了太多遍,我耳朵都生老茧了。

老板语塞了半天才开口:“你都知道你还期盼着搬迁啊?你明知道我是个多念旧的人。”

“切,”我鄙夷的揶揄道:“能多念旧啊?自己的‘旧’老婆不是一样不要,跑香港找‘新’情人?”

“你——”老板被我一席大逆不道的话气得跳起腿来,手指直直指着我的鼻尖,气结了话都说不顺:

“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