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帮的火拼案的确把滨海市、把新城区上上下下搅得不成了个样子。
虽然是不幸,对某些人来说也是有利的,天下的事情总是一分为二的。
比方对白天河来说是祸,对袁天刚来说可能就是福。
对和珊珊来说自己春光大泄,是丢人,而且又被刑警大队带走,刑警大队严格执行区委、政府的规定,严查涉足“八点半”这样娱乐场所的人,而且要给予处分。而对于栾雅来说,要处死的人又多了几个,她又可以从这些人中间物色适合于自己母亲的****了。
杜宇听说和珊珊被叫到绩效办谈话,其实就是要处理她。心里十分不安,不是滋味。便请了吾兰古丽出山保驾,前去绩效办说明情况,争取组织对和珊珊的宽大处理。
杜宇虽然聪明过人,但他自己明白,哪怕自己再能,在讲究级别、资历的官场里面只不过是一个小憋仨的角色,而吾兰古丽就不同了,他是人事局的一把手,绩效办的人得相当得给这个女霸王面子。
因为绩效办是临时机构,是区委、政府为了抓党委、政府工作人员工作纪律,成临时成立的一个督察机构,这个机构没有编制,也就是说没有财政拨款,人员都是临时从别的单位调整的。
只不过绩效办的人都想自己单独纳入财政核算列支。这样绩效办才能真正成为法人机构,才能真正成为跟人事局这样的单位平起平坐的党政机关,否则今天说不了明天的事儿,哪天,万一换个领导,万一上级一纸文件,一个电话,这个机构就会荡然无存。绩效办所有的人员,将是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而从前在绩效办所做的一切工作就会成为一笔糊涂帐,没有人再管你的恩怨得失。
而要想纳入财政单列,报送本单位的编制、工资自然要经过人事局这道关。而吾兰古丽就是人事局和老板。所以,一旦有了利益瓜葛,一旦有了相互制衡,就不可能再有管辖和被管辖一说了。
因此,吾兰古丽到了绩效办主任的办公室的时候,主任立即从自己的椅子上坐了起来,从那张宽大的老板桌里走了出来,坐到外面的那几张沙发上了。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只不过是坐的位置的不同,在官场就深深反映了,来客在主人心中的地位。
“美女局长,怎么会光临我们这个临时机构呀!”这主任十分客气地寒喧,连谈话的方式都打破了官场的惯例。
“虽然是临时机关,可是主任可是大权在握呀,全区上下,莫敢不从,你是新城区党政机关的‘玄铁令’啊!”吾兰古丽也不含糊,居然连金庸小说也侃上了。
两位领导在寒喧的空当中,杜宇静悄悄地一言不发紧跟着吾兰古丽,坐在另一张沙发上了。
“美女局长来,是保谁的驾呀!”这主任倒是开门见山。
“行!既然主任爽快,我也就直说了。绕弯子也没什么意思,我请主任放民政局和珊珊一马。”
“噢,这个……”主任露出了一脸为难之色。
“主任,咱们绩效办,虽然是管公务人员工作作风、生活作风的,可是最根本的出发点,应该是保护咱们自己的干部,保护咱们自己的人,而不是挫伤他们,你说是吧!”
“那当然,帮助教育为主,惩罚处分为辅。”
“那不就结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啊。你手下这一签字,可能帮助一个干部的一生,也可能毁掉一个人的一生啊!”吾兰古丽说。
“美女局长,说句兄弟姐妹的话,不是哥哥不想帮你这个忙,是哥哥不敢帮你这个忙。”
“那是为啥?”
“为啥?你不会不知道吧,这次‘八点半吧’的火拼案闹得太大了。据说中央都惊动了,要求严查、彻查。”
“那有什么,不管是谁来查,都得讲理吧……”
“得了,不谈这个,不谈这个,来来来,喝杯茶,喝杯茶。”那个主任显得相当热情,其实是避重就轻,不给吾兰古丽这个面子,不想办这个事儿。
“主任呀,你们何以要毁了一个优秀的女干部苗子呢?”
“吾兰局长,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不可能随便想毁了谁,我们要找谁的事儿,那么一定是他自己有问题,违规必究,究则必严。”
吾兰古丽蹭地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好!主任,那我今天就问个清楚,和珊珊违反了哪一条?你们要处理她。”
“她不应该涉足公务人员不应涉足的场所,更不应该酗酒,而且她险些被黑社会轮流……在全区,甚至是全市造成了极其恶劣地影响。”
“好,您帮不帮她再说,我先从一个女人的角度替她辩护一次。首先,什么是公务人员不应该涉足的场所?”
“八点半吧就是!”那主任答的斩钉截铁。
“错,准确地说应该是八点半吧的个别地方在进行一些不正当交易的场所,公务人员才不能入内。如果说八点半吧国家工作人员不能入内,那么是不是前两天英勇的平定黑帮的那些警察都要处分一下?”
“你这分明是偷换概念吗!”
“什么偷换概念,和珊珊是去了,可是她去了,不过是喝酒而已,既没有赌博,也没有进行色晴交易,那么她有什么罪呢?”
“那她也不该喝那么醉,严重地影响了国家公务员的形象!”那个主任说。
“我承认珊珊做得是不够好,不过,我也想问问主任,您也在党政机关干了大半辈子了,您在饭店、酒楼喝醉过没有?”
“当然有,每年接待的任务都是那么重,不喝醉几次怎么可能?”
“既然您喝醉没事儿,那么为什么珊珊喝醉就要受处分!”
“可是,我那是为了工作呀,是根据工作的需要,不得不这样做。要不谁愿意喝酒?”那个主任说。
“主任的意思我明白了”,吾兰古丽说,“您的意思是和珊珊愿意喝。是啊!你喝醉酒的时候,身旁一定有很多人,很多人,觥筹交错,互相赞美。可是和珊珊酗酒的时候呢,没有人,身边一个人也没有,就她一个人,孤独地喝着柜台酒。您知道为什么吗,知道吗?”吾兰古丽高声喊了起来,美丽动人的大眼睛,居然流出了眼泪。
这主任一下子愣在当场了,他没闹明白,这女局长怎么就为了这么一个不相干的人,就哭上了。
“因为她的准丈夫就死在从八点半回家的路上!她每一次来这里酗酒,不过是对自己男朋友的怀念和祭奠!”
吾兰古丽说这话的时候,感情配合的相当到位,让谁听了都会动情的。
“至于说她丢了政府的人,我觉得更是滑稽可笑!我承认珊珊可真是够倒霉的了,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先是死了男朋友,就连黑帮火拼也险些殃及无辜,失了身。可是这难道是和珊珊的错吗,我恰恰认为这是政府没有给一个公民提供一个足够安全的环境!”
吾兰古丽说完了,面色平静地坐在了当场。杜宇悄悄地给她竖了一个母指,吾兰古丽面露笑意。
绩效办主任面色沉重,仿佛陷入了沉思。
一段时间以后,绩效办主任对吾兰古丽说:“吾兰局长你们二位先坐会儿,我到市长办公室一趟,回来后告诉你最后的结果。”
绩效办主任走后,吾兰古丽的心情大好,趁着办公室里没人,居然在杜宇的左脸上贴吻了一下。
吓得杜宇相当的紧张,生怕有人来,又怕被吾兰古丽看到自己紧张的情绪。
和珊珊的春天要来了。绩效办主任已经流露出了那个意思,对于在官场混了多年的吾兰古丽不至于连这样的情绪都看不出来。
而至于真的到市长那里,面对这样的小事儿,那么大级别的官员,通常是不会说什么的,只会说请某某单位拿具体意见,或者就是请按规定办。
至于到底是什么规定,按哪条规定,鬼知道。
和珊珊就这样硬是被保了回来,取消了一切处分,但是形式上的处分虽然没有了,可是吾兰古丽和杜宇明白,在和珊珊内心的打击和精神的受挫却是注定了的。
女人是最怕被折腾了的。尤其是这么丢人的事儿。
不知是哪一个人说过,一个女人被污辱了以后,如果再去上告一次,那么就相当于又被污辱了一次。
这次的事儿,和珊珊的绝对受到了重大的打击,简直到了崩溃的边缘,以致于让吾兰古丽为她所做的精彩绝伦的口才全部黯然失色。
那样出色的口才能够解除组织对和珊珊的制裁,可是安慰和珊珊的方法却只有相反的一种,那就是沉默。
不触及这些让她不快乐的事情,永不提及这些事情。
和珊珊见到吾兰古丽和杜宇的时候,表情冷冷的,没有什么变化。走到两三米左右的距离的时候,突然和珊珊的眉宇拧成了一个疙瘩,只是一瞬间,晶莹的眼泪涮涮涮地坠落下来。
杜宇本来想走上前去安慰安慰。
不料和珊珊连头也没回,背对着杜宇,趴在吾兰古丽的怀里,歇斯底里地喊,“让他走!让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