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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诗人的爱情

欧也是诗人。

欧也从上高中就喜欢写诗。在那个充满激情的年代里,正值青春年少的他,有时一个晚上就能写出好几首诗,于是高中没毕业就已积累了好几本手写的诗集。会写诗的欧也很令同学们羡慕,大家纷纷称他为“诗人”。

高中就要毕业了,别人都在紧张地复习功课,欧也却沉浸在自己的诗歌世界无法自拔。本来欧也各门功课都非常好,由于受写诗影响,他的高考成绩很不理想,只考上了一所气象学校。大学毕业后,欧也在本县气象局做了一名气象预报员。工作不很忙,工作之余,依旧写诗,并时常在各种报刊发表。

欧也工作几年后,气象局换了新领导。新领导对单位以前的秘书不太满意,有人向领导推荐了欧也。领导让欧也写过几次材料后,觉得欧也写得不错,就希望他当自己的秘书。同事听说这个消息,知道一般情况下,他借助这个跳板,很快就会成为单位的中层干部,都羡慕得不得了。欧也竟然说什么也不肯干。

大家知道后,纷纷摇头,都觉得欧也实在让人无法理解。不过,也有人能够理解他,那是一位名叫晶晶的漂亮女子。

晶晶不但长得漂亮,而且家庭条件很好。本来有个男子看上了她,那人在某实权单位担任中层干部,想不到晶晶偏偏喜欢没钱没势的欧也。他们的恋情在县城引起了很大轰动,婚后他们安贫乐道,琴瑟和鸣,一时间成为很多人羡慕无比的神仙眷侣。

本来两人的收入就不高,在妻子单位倒闭,家中有了两个孩子后,他们的家境就变得非常清贫了。更可怕的是妻子在40岁那年得了白血病,需要十几万的治疗费。欧也哪里出得起,因为一直沉浸在自己的诗歌世界,平日欧也与人,尤其是与有钱人交往很少,怎么可能借到这么多钱?只能眼睁睁看着妻子抱憾辞世。

妻子的死对欧也打击很大,有很多年,欧也不再写诗。不再写诗的欧也仿佛丢了魂,整日行尸走肉般为生计奔波。这时,有人劝欧也再娶一个,欧也却始终不同意。

在这样的艰难与痛苦中,欧也支撑了十几年。待到孩子成家立业,纷纷离开了他,欧也的晚年生活就显得孤独而苍凉了。于是重新开始写诗,甚至像年轻人一样玩起了博客。

在欧也65岁那年,发生了两件对他晚年生活影响很大的事。一件是他和一个50出头却一直未婚的女子章艳恋爱了;另一件是欧也的村子被划入新城开发区,家中的老屋被拆,作为补偿,有关单位分给他一套价值50多万的楼房。

本来欧也的三个子女是不反对欧也恋爱的,自从欧也有了楼房之后,他们的态度一下变了。他们竭力反对父亲恋爱,甚至希望欧也把楼房卖掉分钱。偏偏欧也说什么也要与章艳结婚,于是欧也与儿女们的关系变得很僵。甚至欧也结婚时,没有一个儿女肯到场。

欧也再婚后,虽然和儿女们的关系闹僵了,但夫妻二人的感情还算不错,然而得不到儿女支持的幸福总归是充满缺憾的。这时,欧也依旧写诗,只是诗歌里再也不见了风花雪月和儿女情长,更多的则是对人生的彻悟与对生命的感伤。

欧也是在与章艳结婚5年之后去世的。在欧也生病住院期间,三个儿女一点也不照顾他,却和章艳为房屋的继承权不停地明争暗斗。欧也曾多次叹息着对章艳说:“这些没良心的东西呀!你放心吧!遗嘱我早就写好了,放在律师那里呢!”

在欧也病逝后,大家吃惊地发现欧也的遗嘱是用排律写的。在那份遗嘱里,欧也几乎把所有财产都留给了章艳。关于房屋,欧也是这样写的:“谁想霸占都不可,房屋自当归妻住。”

看完遗嘱,欧也儿女们顿时蔫了,章艳泪流满面。

几个月后,因为失去丈夫而变得异常虚弱的章艳忽然收到了法院的传票,来到法院,她竟然听到了截然不同的判决,法院认为,遗嘱只说房屋“归妻住”,没说归妻子所有,所以继承权还需重新划分,这就意味着无依无靠的章艳可能连居住的地方都没有了……章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人们急忙去扶她,发现她面色煞白,呼吸微弱,于是急忙送往医院抢救,然而终归没能抢救过来。

对欧也用诗歌的形式立遗嘱,最终却毁了妻子的事,人们众说纷纭,有人说欧也根本不该用诗歌的形式立遗嘱,并且还表达得不够清楚;有人说,从整篇遗嘱来看,欧也已经表达得非常清楚了,是律师断章取义了;也有人说,欧也一生就是个悲剧,欧也错就错在生活在一个不待见诗歌的时代。

给章艳办后事时,人们的心情都很沉重。在处理遗物时,人们在一个木箱内发现了许多本手写的诗集。最上面是章艳的,中间是欧也的,最下面是晶晶的,人们这才知道他们三个人都是喜欢写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