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我们先回去吧,明天一早便下山。”阿云对着两人说道,似乎是担心龙语之事,三人显得心事重重。
“赵奚平。”一个清冷的声音响起,众人回头一看,只见上官清月朝着兄弟三人走来,奚平的脸色顿时不自然起来。
“我会赢你的。”上官清月走到几人跟前,一字一句地说完之后,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哈哈,赵兄真是好福气啊。”龙象门的杨忠和几位师兄弟笑着走了过来。
“杨兄还是莫要取笑了。”奚平苦笑着说道。
“杨兄所言甚是,这上官清月空谷幽兰,仿佛天上仙子,一身武艺也是人中翘楚,不知多少青年才俊为之茶饭不思,不过她向来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如今对赵兄另眼相看,真是羡煞旁人啊。”宇文信也在一旁打趣道。
几人一唱一和,直让奚平举手告饶,众人哈哈大笑,又闲聊了几句之后,方才相互告辞而去。
兄弟三人有说有笑地回到住的地方,一推开门,却全都愣住了,只见云中长老坐在屋内,微笑地看着三人。
“几位小友,贫道等候多时了。”见到三人回来,云中长老站起身来说道。
“我兄弟几人不知前辈到访,让前辈久等了,如有怠慢之处,还望前辈多多包涵。”阿云行了一礼,恭敬地说道。
“无妨,无妨,此次冒昧前来,却是有几事想要打听,来,我们坐下说。”三人走进屋内,坐了下来。
“不知前辈要打听何事?晚辈定当知无不言。”坐下之后,阿云开口问道。
“不知这位小友今日所使的剑法,可是《太乙上清剑》?”云中道长直接问道。
“正是。”阿云没做多想,便回答道。
虽然早已猜到,但听到阿云亲口肯定之后,云中长老内心还是忍不住一阵激动。
“不知小友此剑法从何处学来?”云中急忙问道。
阿云看了看奚平和子冲,却不知该不该讲。看见阿云欲言又止地样子,云中笑道:“小友不必多疑,贫道并无恶意,之所以专程来访,是因为这《太乙上清剑》乃是我派开山祖师所留,但第二代掌门合虚子前辈在执掌乾元门期间,却突然失踪,门下弟子遍访多年而不得,这套剑法也就随之失传,况且当年祖师爷有令,此剑法只有掌门能练,绝不能有第二人会,因此小友不必担心贫道会出手抢夺。”
“照你这么说来,这剑法只有掌门能练,不能让别的人会,那你把我们杀了,你们掌门不就能练了?”子冲听完云中道长所言之后,顿时一惊,警惕地问道。
“老三,不得无礼。”阿云虽也知道子冲所言不错,但还是出言喝止道。
“呵呵,小友有此一问,也是情理之中,说实话,贫道确实可以如此,但若真的杀人夺宝,我们与那邪魔外道有何分别?况且掌门师弟天纵奇才,就算没有这部剑法,依旧独步武林,师弟心高气傲,断不会如此下作。”云中道长不以为意地笑道。
阿云沉吟半响,于是把那日所发生之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云中道长听完之后沉默许久,一阵长吁短叹之后终是忍不住说道:“真是天意,想不到合虚子前辈一生天下无敌,最终却落得如此下场。”
“那个合虚子真的有这么厉害?”子冲开口问道。
“几位有所不知,合虚子前辈悟性之高,说是千年难得一见也不为过,天下武功,只需见过一次,他便能原样使出。”云中道长一脸向往地说道。
“好厉害。”阿云听完也是暗暗咂舌。
“对了,贫道先提醒诸位,这部剑法贫道今日比武场上之所以没有出言道破,乃是为了防止小人心生觊觎,况且《太乙上清剑》重出江湖,我派也不想让它再度失传,小友可愿入我乾元门下?”云中道长向阿云问道。
“多谢前辈抬爱,不过我等几人已有师傅,此生不会再拜他人为师。”阿云出言婉拒道。
“呵呵,看来小友是误会了,小友已得合虚子前辈真传,便算是前辈的半个弟子,整个乾元门,谁都没资格做你师傅,你若入乾元门下,便是与我等互为师兄弟,况且小友复姓南宫,当年贫道与长史大人有过数面之缘,深为大人的渊博学识所折服,直到后来发生了南宫一家的灭门惨案,一家四十多口人全部被害,却唯独不见南宫大人幼子的尸骨,想必是逃了出去,贫道观小友面相,眉目之间已有了南宫大人的影子,因此贫道冒昧猜测,小友便是大人当年的遗孤吧?”
“前辈猜测的不错,家父正是南宫牧之。”事已至此,阿云也不隐瞒,一口承认了自己的身世,但云中道长接下来的话,却让兄弟三人脸色大变。
“若贫道所料不错,几位的师傅,可是龙语?”
“前辈何出此言?”奚平一脸紧张地问道。
“几位不必惊慌,近日颇多龙语重出江湖的传闻,在几大门派倾力调查之下,此传闻应该属实,况且几位又是最近才在江湖行走,当然,只凭这些,还不足以说明几位的师承,几位使用的武功,虽不是龙语的成名绝技,但当年那场风波之后,不少门派都已被连根拔除,所属武技也一并失传,但却在最后围剿龙语之时见他用过,因此世间同时会《四象剑法》和《荡云枪》的人,应该只有龙语了,几位的出身,也就不难推断。不过龙语此人虽说为武林头号公敌,人人得而诛之,不过却与我乾元门无甚恩怨,掌门师弟甚至对此人颇为欣赏,赞誉有加,因此才有了那日百招不胜便输的约定。”云中长老捋着胡须笑道。
“我等几人的师承,还望前辈能够代为隐瞒。”阿云诚恳地看着云中道长,深深鞠了一躬。
“这个不难,不过几位的师傅是龙语一事,怕是不止我一人知道。儒门的张奉先生和般若门的苦智大师应该都已猜到,几位还需提前做好准备。但若小友入我门下,一来可以借门派之力调查当年的惨案,比你一人调查快上何止百倍?二来小友虽是龙语的徒弟,但也是合虚子前辈的唯一传人,有了此层关系,我们便有借口不去参与龙语之事。况且小友天赋卓绝,又身具《太乙上清剑》这等旷世武学,贫道敢断言,下任掌门,不出意外,非你莫属。”云中长老继续循循善诱道。
听完云中长老所言,阿云陷入了沉思,奚平和子冲在一旁连番劝说,劝其勿要错失这千古难逢之机,片刻之后,阿云开口说道:“前辈一再邀请,晚辈若是再拒绝的话,也未免太过不知好歹,但在这之前,晚辈有一事必须得去做,晚辈答应前辈,等事情结束之后,必会前往乾元门。”
“呵呵,既然这样,你就不必再叫我前辈了,叫声师兄便可。”听到阿云答应了自己的邀请,云中长老喜不自禁。
“是,云中师兄。”阿云也不是扭捏之辈,当即爽快地称呼道。
“好了,想必师弟此行是为龙语而去,我也就不妄加阻拦了,师弟万事小心。”云中长老一边说着一边站起身来走到门口,准备离去。
“师兄慢走。”阿云将云中送到门口,对其行了一礼,顺便将合虚子所用的木剑交给云中,云中接过之后端详许久,对着阿云点了点头,一会儿便消失不见。
云中一走,子冲便兴奋地说道:“太厉害了,不愧是大哥,以后就是武林第一门派乾元门的掌门,听上去就威风。”
阿云却淡然一笑,说道:“做不做这个掌门对我来说不重要,我只是想借乾元门之力查出当年杀我一家的凶手,其次也是打算帮师傅分担点压力。我此生只是想做一个惩奸除恶的侠士,为了避免更多的人遭受与我一般的不幸。”
“放心吧,大哥,就算没有乾元门,我跟老三也一定会帮你。”奚平走到阿云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阿云什么也没说,只是感激地看了二人一眼,嘱咐了一声天色已晚,三人便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一早,三人起床之后收拾了下东西,临走之前跟宇文信相约他日登门拜访后便下山离去,三人日夜兼程,随着离京都越来越近,他们发现武林中人也越来越多,三人为避免多生事端,一路低调前行,连向来呱噪的子冲也安静下来,数日之后的一个下午,三人终于风尘仆仆地来到了京都。
“大哥,我们现在怎么办?”经过盘查顺利进城之后,子冲问道。
“王宫守卫森严,光凭我们是进不去的,我们先去将军府吧,希望大将军还记得我。”阿云对着二人说道。
“事不宜迟,我们赶紧走吧。”奚平说完之后,阿云便凭着幼时的记忆带着二人赶往将军府,到底是一国都城,路上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好不热闹,但三人却没有逛街的兴致。
三人来到将军府前,门口站了两个卫兵,阿云走上前去,对着其中一人说道:“劳烦大人通报一声,故人来访,求见大将军。”
不料那人却嗤笑道:“你当这儿是什么地方?若是随便什么人都能进去的话,大将军也不用干别的事儿了,快走开。”
阿云一想也对,要是没有什么信物的话,大将军是断不会见自己的,于是让子冲到街上买了纸笔,当即写下书信一封,递给卫兵并说道:“此事十万火急,劳烦大人将此信呈与大将军过目,我兄弟三人就在此地等候,若大将军看完还是不见,在下任由大人处置。”
见阿云态度如此坚定,将信将疑地看着阿云说道:“小子,你最好别耍我,不然要你吃不了兜着走。”说罢,那卫兵将信接过,对着同僚点了点头,便转身进府。
“大哥,这招行不行啊?”子冲凑过身来小声地问道。
“放心吧,大将军当年与家父乃是八拜之交,他一定会见我的。”阿云一脸肯定地说道。
不一会儿,那个卫兵从府内走了出来,一改方才跋扈之色,换上一张笑脸,对着三人说道:“几位原来是大将军的贵客,方才有眼无珠,冒犯了几位,还请多多见谅。”
阿云笑着说道:“大人客气了,这本就是大人分内之职,大人也算是尽忠职守,谈何冒犯?大将军带兵有方,实乃慕国之幸。”
见阿云如此通情达理,那人顿时对其好感大增,于是抱拳说道:“在下王增,以后几位若是有什么用得上的地方,尽管开口,绝无二话。”
“那便多谢大人了。”阿云回了一礼,便跟着王增进了将军府。
来到正厅前,只见一人在厅内焦急地来回踱步,看见三人过来,那人冲了出来,一眼便将阿云认出,神情激动地将阿云抱住,声音颤抖地说道:“云儿,真的是你么?原来你真的没死,太好了,太好了。”
看见此景,王增识趣地退了出去。
“云儿拜见伯父。”往事一一浮现,看着面前的老人,没了当年的杀伐之意,脸庞也不再棱角分明,双眼之中一片沧桑萧索,只是脸上的伤疤依旧刺眼,阿云忍不住鼻子一酸。
“快起来,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这些年想必你也过得不容易,真是苦了你了。”平复了下情绪,慕坤慈爱地看着面前的少年,温和地说道。
“不知伯父这些年过得可好?”阿云拭去眼角的泪水,看着慕坤问道。
“唉,当年你们全家被害,我命人搜寻多日,却始终不见你的尸骨,我便想你有可能逃了出去,此事真凶我调查多年,却一直没有眉目。在那事之后,王兄便一病不起,朝政大全慢慢由太子接手,但太子此人荒淫无道,不知韬光养晦,反而一味地肆意挥霍,这对慕国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我多次劝说,太子却依旧不知悔改,时日一久,我便心灰意冷,再不去管那庙堂之事,此时的慕国,已然摇摇欲坠了,”慕坤长叹了一口气,慢慢将这些年慕国发生的事一一道来,言语中满是萧瑟之意,但看着眼前的阿云,慕坤又笑着说道:“不过今日见你无恙,我多年的心愿也算了结,以后你就住在将军府,我绝不会再让人伤你分毫,如此,也算对牧之兄有个交代了。”
“云儿先谢过伯父,不过我已经答应乾元门的云中长老,加入乾元门。”阿云于是便将山海会上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慕坤。
“乾元门么?也还不错,若真像云中那老头说的那样,日后你能坐上掌门之位,倒是比留在我这儿强多了,不过你能有今日的成就,牧之兄也可以含笑九泉了。”听玩阿云说完之后,慕坤欣慰地说道。
“对了,伯父,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两位是我的结拜兄弟,赵奚平和秦子冲。”在阿云介绍完之后两人上前行了一礼。
“哈哈哈,不错,不错,都是少年英豪,日后你们兄弟行走江湖,定要多多相互关照啊。”慕坤大笑道。
“你真的是大将军。”看着眼前的老人,子冲两眼发光地问道。
“怎么,不像?”慕坤笑问道。
“不是不是,只是我以后也想做大将军。”子冲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说道。
“想做大将军?哈哈,有志气。”慕坤上下打量了子冲一番,点了点头。
“对了,云儿,你们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找我?”慕坤忽然开口问道。
三人对视了一眼,于是阿云便将三人这些年所经历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并且告诉了慕坤龙语已经重出江湖,极有可能会到慕国王宫寻找慕雪,怎奈行踪暴露,再加上当年结仇过多,因此担心龙语出事,这才来到将军府,想找大将军帮忙把三人弄进王宫里去。
“恩,阿语当年没死,并且重出江湖的事,已经有探子跟我说过,只是当时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不过现在云儿你说阿语从你这里得知了雪公主没死的消息,便可以肯定他是为雪公主而来,而且定是在五天之后。”听完阿云所说,慕坤顿时恍然大悟。
“五天之后?伯父为何如此肯定?”阿云对慕坤的判断疑惑不解。
“因为五天之后,便是他们二人当年初次相遇的日子。”慕坤向几人解释道。
“既然如此,还请伯父赶紧将我们送入宫内,也好提前应对。”阿云焦急地说道。
“不急,雪公主没死的消息极为隐秘,知道此事的人不过一手之数,因此就算你们提前进去,也无法接近雪公主,这几日你们先在这里住下,五日之后,你们随我一早进宫。”慕坤对着几人说道。
几人虽是心急如焚,但事实也如慕坤所说,因此只得按下性子,耐心等待。
“云儿,你们今日早些休息,明日若是没什么事,便回去看看吧,我已命人将你的家人全部葬在宅内,包括你的父亲,就葬在后花园里,这么多年,你也该去上柱香了。”提起当年之事,慕坤也是悲从中来。
听到要回家看看,阿云顿时颤抖起来,脸上一片苍白,毫无血色,看见阿云这副模样,慕坤叹了一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好了,我让你帮你们安排了屋子,你们早点休息吧,吃的会有人给你们送来。”说罢,慕坤便直接离开了。
奚平和子冲担忧地看着阿云,不一会儿,阿云转过头对着二人强颜笑道:“好了,不用担心,我没事,走吧。”
来到住的地方,三间屋子相互紧挨,三人吃了些下人送来的东西,早早的便休息了,各怀心事。
第二天一早,奚平和子冲醒来之后,便听到院子里传来阵阵练功的声音,出门一看,才发现阿云不知何时已经起来。
“大哥,你怎么这么早就起来了?”子冲睡眼惺忪地问道。
“睡不着,所以起得有些早。好了,既然醒了,那就有劳二弟三弟陪我回去一趟了。”阿云擦了擦头上的汗,对着二人说道。
“大哥,你我兄弟何必如此见外。”奚平摇了摇头说道。
“这倒也是,是我矫情了。”阿云歉意地一笑,三人便一起前往阿云的家。
虽已多年未回,但那刻进骨血的记忆却永远不会磨灭,阿云轻车熟路地带着二人不停地在大街小巷穿梭,偶尔路过记忆之中的老店,阿云也不敢去看,三人在沉默中来到了阿云的家,看着进出过无数次的大门,幼时自己的欢声笑语依稀在耳旁回荡,阿云用颤抖的双手推开了大门,走了进去,一草一木都是原来的样子,并未因时间而有所改变,阿云慢慢地走过了一间一间的房屋,走到正厅,父亲儒雅的身影仿佛还在,阿云小心地触摸着每一件充满回忆的家具,应是有人常来打扫,上面一尘不染,看着记忆里熟悉的家,阿云深藏于内心的情感开始蠢蠢欲动,走到后院,看着那一排排的墓碑,想起平日总是温文尔雅的父亲,对自己百依百顺的母亲,拼死将自己送出去的姐姐,这些对自己最重要的人已经永远不在,阿云的眼泪止不住地滴落下来,多年压抑的情感如决堤的洪水一般涌来,再也停不下,无声的抽泣也变成了嚎啕大哭,撕心裂肺,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每一个逝去的人都是一副沉甸甸的担子,压在阿云肩上,压得他喘不过气,阿云跪在父亲墓碑前,将头深深埋下,不停地抽泣,奚平和子冲一直跟在后面,看见阿云如此悲伤,想要上前安慰,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过了不知多久,阿云平复了下心中的悲伤,父亲和母亲的墓碑挨在一起,阿云靠坐在两座墓碑之间,自言自语地向二老诉说着这些年的经历,以及对他们的思念。说完之后,阿云又来到姐姐的碑前,想起那个总是替自己背黑锅的姐姐,那个总是处处护着自己的姐姐,那个宁愿自己身死也要将自己救出的姐姐,阿云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不知该从何说起,一言不发地站了许久,最后从后院采了一朵白花,轻轻放在姐姐的碑前,微微一笑。一座座碑,一个个人,阿云顺着走过,抚摸着碑上的每一个名字,最后又回到父母的坟前,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接着站起身来,走向自己的两个兄弟,将两人紧紧抱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