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宋末元初那些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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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绍兴和议之辱

绍兴十年(公元1140年)五月,金军大举南侵,计划渡过长江灭亡南宋。宋军前线将士奋勇杀敌,捷报频传。著名抗金将领岳飞率领“岳家军”先后取得了郾城大捷和朱仙镇大捷,刘锜、张俊、杨沂中等也先后取得了“顺昌大捷”和“柘皋大捷”。金军被宋军阻击,老打败仗,不得不慌忙北撤。兀术甚至想放弃中原,退回东北的根据地。如果宋军此时能够乘胜追击,很有可能将金军一网打尽,尽收失地,雪靖康之耻。但此时秦桧惴惴不安,为了避免在以后的谈判桌上金军向他兴师问罪,他便竭尽全力阻挠岳飞等宋军北伐抗金。他利用高宗只想保住南宋半壁江山的心理,怂恿高宗乘胜议和,则金朝必然答应。这一建议正中高宗下怀。因为投降议和一贯是高宗所推崇的。

绍兴十一年七月,秦桧唆使他的死党万俟卨以谏官身份弹劾岳飞,颠倒是非的罪名有三:一是“日谋引去,以就安闲”;二是淮西之战,“不得时发”;三是淮东视师,沮丧士气。第一个罪名暗指岳飞辞职上庐山一事,第二个罪名是指没能及时驰解淮西之围一事,第三个罪名完全把张俊撤除防务的事情栽到岳飞的头上。

岳飞意识到处境的险恶,上表辞位,恳求高宗“保全于始终”。他被罢去枢密副使,改任宫观闲职。但高宗显然不想保全他,罢政制词里说岳飞有“深衅”,“有骇予闻,良乖众望”,留下了杀机。韩世忠看清了大势,主动辞去枢密使之职,闭门谢客,口不言兵,以求自保。

张俊受秦桧指使,利用在镇江开枢密行府的机会,胁迫岳飞的部将都统制王贵就范,又买通了副统制王俊,由王俊向王贵告发岳飞的爱将副都统制张宪,诬陷在岳飞罢兵后准备裹挟原岳家军离去,以威胁朝廷还兵给岳飞。王贵把王俊的状词发往镇江枢府,张宪虽受到张俊的严刑逼供,仍不肯屈招。张俊却上报朝廷,诬指张宪串通岳飞谋反。

高宗下旨特设诏狱审理岳飞一案。宋代群臣犯法,多由大理寺、开封府或临安府处理,重大的才下御史台狱,很少使用诏狱的方式。诏狱是用以查办谋反大罪,须由皇帝亲自决定,临时委派官员奉诏推勘。

十月,岳飞与其子岳云被投入大理寺狱,御史中丞何铸与大理寺卿周三畏奉诏审讯。岳飞在受审时,拉开上衣,露出早年刺在背上的“精忠报国”四字,表明自己的清白和忠诚。

何铸经反复讯问,未获一丝反状,便向秦桧力辩岳飞无辜。秦桧辞穷,抬出后台说:“此上意也。”何铸虽然前不久也弹劾过岳飞,但良心未泯,不无义愤地说:“我岂区区为一岳飞?强敌未灭,无故杀一大将,失士卒之心,费舍己之长计!”

秦桧在高宗同意下,改命万俟卨为御史中丞,酷刑逼供,锻铸冤狱。岳飞在狱案上愤然写下“天日昭昭!天日昭昭!”八个大字,向高宗和秦桧喊出最后的抗议。

听到岳飞将被处以谋反罪,许多朝廷官员都上书营救,连明哲保身的韩世忠也挺身而出,当面诘问秦桧,所谓谋反证据究竟何在。秦桧支吾道:“其事体莫须有。”韩世忠愤愤说:“莫须有三字,何以服天下!”但秦桧的妻子王氏却火上加油地提醒道:“擒虎易,放虎难。”高宗也决心违背“不杀大臣”的祖宗家法,绍兴十一年十二月二十九日(1142年1月27日),他亲自下旨,岳飞以毒酒赐死,张宪、岳云以军法斩首。

岳飞之死与绍兴和议及第二次削兵权错综复杂地纠葛在一起。不过,削兵权并非必然要导致岳飞之死,因为当时三大将的兵权确实已经平稳转移到三省、枢密院手里,也并没有任何反侧动乱的迹象,高宗完全可以对他们“保全于始终”。但高宗与秦桧在议和、削兵权与杀岳飞问题上,是各怀鬼胎、相互利用的。在秦桧看来,岳飞成为他向金投降的最大障碍,不杀岳飞,难成和议;而从高宗角度看,杀岳飞并非主要为了和议,更重要的是所谓“示逗留之罚与跋扈之诛”,杀鸡儆猴,以便他驾驭诸将,也因为憎恶岳飞“议迎二帝,不专于己”,替自个儿出一口恶气。在岳飞之死的问题上,高宗、秦桧也都在玩弄“交相用而曲相成”的把戏。于是,岳飞非死不可。

绍兴和议是在岳飞被害前一月签署的,这也证明:即便为屈膝求和,高宗也是完全可以不杀岳飞的。和约的主要内容为:①宋向金称臣,“世世子孙,谨守臣节”,金册封宋康王赵构为皇帝;②划定疆界,东以淮河中流为界,西以大散关(今陕西宝鸡西南)为界,以南属宋,以北属金;③宋每年向金贡银25万两、绢25万匹,自绍兴十二年开始,每年春季搬运至泗州(今江苏盱眙北)交纳;④金归还宋徽宗棺木与高宗生母韦氏。次年二月,宋派使节进誓表于金,表示要世代向金称臣,和约正式自效。通过这次和议,金人得到了从战场上得不到的大片土地和金帛,宋金之间确定了政治上的不平等关系,从此结束了长达十年的战争,形成了南北长期对峙的局面。

从当时宋朝立场来看,称臣、割地、纳币,绍兴和议无疑是一个屈辱的条约,更何况当时宋朝在对金战争中还占了上风。但从另一个角度说,绍兴和议是宋金两国地缘政治达到相对平衡状态的产物,南宋即便在战争中略占上风,也未必就一定在短时间内真能直捣黄龙府,把宋金边境北推到宋辽旧界。而宋金两国都已不堪连年的战争,绍兴和议是对宋金南北对峙格局的正式确认。

其后,宋金关系以和平共处为主流,双方虽然也有战争摩擦,但始终没能改变这一基本格局。正是在这一相对稳定的对峙格局下,北方社会经济得到了恢复,南宋则最终完成了社会经济中心南移的历史进程。从这一意义上说,清代钱大昕以为,宋金和议“以时势论之,未为失算”,这是有一定道理的。

作为绍兴和议的交换条件,绍兴十二年八月,金朝把宋徽宗的梓宫与宋高宗的生母韦太后归还给南宋,高宗上演了一场“皇太后回銮”的“孝道”戏。据说,徽宗棺椁里并无尸身,金人只放上了一段朽木,高宗也不敢开棺验尸,他怕再蒙羞辱。而韦氏在金朝也受尽了臣妾之辱,她被金将完颜宗贤占有达十五年之久,生有二子。高宗煞费苦心地把自己母亲被俘时年龄从三十八岁增大到四十八岁,就是为了让世人相信五旬老妇绝不可能有那号事,种种传闻只是金人的“诽谤”而已。

绍兴和议还有一个附带性条件,就是“不许以无罪去首相”,这就剥夺了高宗对秦桧的罢免权,确保其相权的不可动摇。自从“绍兴和议”之后,秦桧专权达十五年。为了架空高宗,他建议高宗立太学、听讲《易经》、耕种农田等,让高宗整天奔波于琐事。为了粉饰太平,他授意同党知虔州的薛弼,造谣说当地一百姓在朽柱中发现了木纹,上有“天下太平”字样。秦桧借此大肆渲染,因而各地官员投其所好,天天有报告祥瑞的奏章。为此,高宗大为高兴,为秦桧粉饰的太平所陶醉,不再议论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