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乡里的初中时,好多人都劝父母快想办法让我转学吧,说那所中学念不念没多大意思,他们把那所学校说得非常可怕。
父母何尝不想让我转学呢?可最终我还是进了那所最没希望的学校,因为家里没门路,也交不起那一笔数额不菲的转学费。
进校不久,我便为自己就读的乡中学的一切惊愕了——学校的办学条件的确是差极了,没水、没电、没住宿的地方,更重要的是师资力量太差,好老师都走光了,剩下的大多在混日子,教学质量一塌糊涂,连续3年的中考,重点高中、中专的上榜人数竟然都是零蛋。有人甚至愤愤地说:“那学校是‘零蛋’学校,趁早黄摊得了。”成绩好一点的或家里稍微有点儿门路的学生,都想方设法地转到外校去读书了,剩下的就是一些无可奈何地在那儿混张毕业证的。于是,恶性循环又开始了——老师没心思教,学生没心思学,人们不约而同地觉得:进这样的破学校,注定不会有大出息了。
记得我上的第一节课就缺了7个学生,课堂上乱糟糟得像个闹市,老师无精打采地照本宣科,学生在下面说话、打闹。我当时就想,天下恐怕没有比这更糟糕的学校了。
上了两个多月的课,学的东西少得可怜,我就回家跟父母说不想继续读书了。父母便唉声叹气道:“都怪爹娘没本事,不能给你换一个好学校。”
看到父母那难过的样子,我又背上书包到学校去了,但不能说是去学习,只是空虚地打发时光而已。初中一年很快就混过去了。
第二年,学校分来一个叫姜秀琴的长得很柔弱的师范毕业生,谁也没有想到,貌不惊人的她,用她满腔的智慧和爱意,竟在我们的心中播下了那么多的希望的种子,竟影响了我和许多同学一生的走向。
记得她的第一节课给我们讲了这样一个故事——一个家境异常贫困的男孩,几次饿昏在课堂上,她的母亲冒着雨走了100多里的山路,给他送来10个窝窝头和借来的2元钱。他对老师说只要让他吃饱饭,他就能考100分。后来,他考上了北京大学,又考上了研究生。我至今还清楚地记得那个故事的每一个情节,记得故事的名字叫做《始于乡间状元路》。
姜老师的故事讲完后,我发现很多同学和我一样,第一次像个大人似的低下了思索的头颅,因为我们比那个男孩还幸运一些,至少我们能够填饱肚子。
下课了,姜老师把我叫到一旁,问我:“你挺聪明的,请你带个头,将大家所说的‘注定’打碎,好么?”
心潮正被那个感人的故事澎湃着,再看到姜老师那满怀深情的目光,我使劲地点点头。
姜老师的课讲得有趣极了,刚开始调皮惯了的学生还不好好听课,故意弄出些动静气她,甚至有几次气得她直抹眼泪,课都讲不下去了,但很快大家就被她的认真、她对同学无私的关爱感动了,都喜欢上她的课了。
姜老师的出类拔萃,反衬出其他一些老师水平的差劲,那几位混惯了日子的老师,在受到同学们的哄笑后,对姜老师更嫉妒了,他们不屑地说,就凭她一个刚毕业的小姑娘,3分钟热度,想改变这破学校注定的结果,实在是太天真了。
后来有两个老师不愿意上课,姜老师就教我们语文、英语、物理和化学4门课程。一个老师担起初中4门主课的教学工作,这在那个年代恐怕也是十分罕见的。可以想象,她要付出怎样的心血?多少年后,当我向朋友讲述这段往事时,朋友无不惊讶地赞叹姜老师的学识和品性。
超负荷的工作,曾让姜老师几次累昏在课堂上。同学们深受感动,觉得再不玩命地学习,就太不懂事了。于是,大家像大梦初醒一般,都开始认真地读起书来,那份刻苦那份执著,也是别人难以想象的,我甚至将语文书和外语书几乎都背了下来。因为同学们和姜老师心中都燃烧着一个强烈愿望——一定要努力,打碎那个似乎已有的“注定”……
1983年的秋天,一个让全乡父老乃至全县都震惊的好消息传出:多年来什么考试都是倒数第一、吃惯了升学率“零蛋”的乡中学,在这一年的中考中,竟奇迹般地有5人考入省重点高中、4人考人中专、13人考入普通高中……
累倒在病榻上的姜老师幸福地笑了,那些纯朴的家长和同学们也笑了,人人眼里都含着晶莹的泪花,为曾经的迷茫、曾经的热血沸腾、曾经的顽强拼搏,流出了那么多欣慰的热泪……
后来,乡中学备受关注,调整了领导班子,办学条件也大为改观,调入、调出了一批教师,教风大改,学风更浓了,教学质量逐年提高,越来越多的毕业生从这里奔赴祖国的四面八方,如今已有好几位留学海外。
15年后,我已是一位小有名气的青年作家。重返母校,母校美丽的一切,已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当我坐在那宽敞明亮的大礼堂,自豪地给在校的学生们讲述我们当年经历的那段往事时,我禁不住一再引用我至敬的姜老师馈赠的那句一生铭记的格言——“有些‘注定’是可以打碎的。”
是的,我们每个人都会面对许多似乎已经注定的结局,但其实没有什么是可以真正地“注定”的,只要肯努力,相信会有很多的奇迹就诞生在所谓的“注定”之外,成为我们生命中一道道葱郁的风景。
压力宣言
屈服命运的安排,一辈子只能在命运的圈子里虚度光阴。积极冲击命运的大门,就能打破宿命的天幕,开垦出一片属于自己的生命绿洲。命运不是维系在别人的手中,而是掌握在我们自己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