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解放大西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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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常德 二野司令部庭院 清晨

一棵挺拔、参天的枫树,其树冠罩住大半个庭院。

刘伯承微眯着双眼,一人在树下打太极拳。

李达快步走进庭院,望着打太极拳的刘伯承停下脚步,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刘伯承转身看见焦躁不安的李达,停止打太极拳,严肃地问道:“李参谋长!有军机大事要报告吧?”

李达:“对!”

刘伯承:“那为什么不立即报告?”

李达:“可您正在专心地打太极拳啊!”

刘伯承:“我少打一次太极拳能死人吗?”

李达微微地摇了摇头。

刘伯承:“可殆误了军机大事呢?”

李达低头不语。

刘伯承:“我再重申一次:凡军机大事必须及时报告,就是我入睡了,也要叫醒报告。这是一条铁的纪律!”

李达:“是!”

刘伯承:“讲吧!”

李达:“杨勇同志来电称,我五兵团根据您和邓政委的指示,已经电令占领贵阳的十六军军长尹先炳,立即移师向清镇及其以西地区,准备继续西进。”

刘伯承:“很好!”

李达:“同时,杨勇同志业已电令十八军军长张国华,率部队加快赶至贵阳,协同十六军入川作战。”

刘伯承:“王秉璋、赵健民率第十七军向贵阳进发了吗?”

李达:“进发了!预估今晚就可与十六军完成接管贵阳的任务。”

刘伯承:“很好!电告王秉璋和赵健民,重申留驻贵州的十七军千万不要分散兵力,应以一个师位于贵阳,两个师进至安顺地区,一面掩护主力向毕节前进,一面迫使敌人继续向西撤退,以巩固贵阳。”

李达:“是!”

刘伯承:“电告杜义德同志,命他亲率第十军尽快解放遵义,尔后取捷径出泸县,加上我五兵团毕节一路、筠连一路,就有三个箭头向西北挺进,截击敌人。”

李达:“是!”

刘伯承:“这样一来,不仅完成了毛主席交给我们的大迂回、大包围的战略任务,而且还可以相互策应,也利于下一步渡江作战之展开。”

一位侍卫走出屋门,喊道:“刘司令员,邓政委请您和李参谋长吃早饭了!”

刘伯承:“走!吃早饭去。”转身大步走去。

餐厅 内晨

一桌十分简单的早点:一盆白米稀饭,一盘白面花卷,一碟咸鸭蛋,一碟小咸鱼。

邓小平边吃边说:“柴处长,虽说古有食在广州之说,可在我看来,应该改成食在巴蜀。”

柴处长边吃边问:“邓政委,巴蜀之地有什么名吃吗?”

邓小平:“借用日本人讲的一句中国话说:大大的有啊!”

柴处长笑了:“先说早点吧!”

邓小平:“红油抄手、赖汤元、涪陵榨菜、小笼包……”

刘伯承走进餐厅,接着说:“川菜还有白市驿板鸭、汆丸子,毛肚火锅、荣昌烧白……报三天三夜菜名也不会重样!”

邓小平:“一句话,重庆解放了,我们的刘司令员请你们吃地道的川菜,我嘛,一定作陪!”

刘伯承、李达、柴处长听后禁不住地笑了。

邓小平放下筷子:“刘司令员!请入座,先请柴处长向你报告一个意外的消息。”

刘伯承一怔,落座后说道:“柴处长,请讲!”

柴处长:“方才收到贵阳地下党组织的报告,准备起义的刘伯龙军长被谷正伦等设计杀害了。”

刘伯承遂蹙眉凝思。

邓小平取出一纸文件:“看来,我起草的这纸欢迎刘伯龙起义的电文也派不上用场了!”

刘伯承:“不!我看还有大的用场哟。邓政委,我建议连同下一步的作战计划,一并发给中央军委和毛主席。”

邓小平:“很好!我相信毛主席看后会说:一叶知秋,立即启动对敌人的策反工作。”

刘伯承:“我赞成!柴处长,请电告杨勇同志,一边抓紧对黔军的工作,一边还要通知情报人员做宋希濂的工作。”

柴处长:“是!”

邓小平:“同时,还要电告已经到达重庆的陈济生,请他与贾应华取得联系,把刘司令员和陈毅同志的亲笔信转交给罗广文,希望他顺应潮流的发展,站到人民一边来。”

柴处长:“是!”

刘伯承:“还要电告派到郭汝瑰身边工作的同志,要郭汝瑰择机率部起义!”

柴处长:“是!”

刘伯承:“邓政委,可以吃早点了吧?”

邓小平拿起筷子,故做严肃状,命令道:“吃!”

重庆 山洞镇鱼池边 外 傍晚

贾应华肩扛少将军阶,手拿钓具,坐在鱼池边的一把竹椅上,漫不经心地望着池中的鱼漂。

叠印字幕 国民党第十五兵团第一O八军参谋长贾应华。

陈济生在警卫的陪同下沿路大步走来。

警卫走到近前,行军礼:“贾参谋长,您的朋友到了。”他说罢转身离去。

贾应华放下渔具,站起身来,指着竹椅:“老同学!你不辞辛苦,远道来访,请坐!”

陈济生摇摇头,问道:“贾参谋长,你今天钓鱼的钩是直的啊还是弯了啊?”

贾应华一怔:“济生兄,此话何意?”

陈济生:“如果钓鱼的钩是直的,老兄就自比是姜太公。”

贾应华摇摇头:“一,我贾某人不是姜太公,你也不是周文王;二,我的确是在等你来指路。”

陈济生:“干脆!我此行的目的之一,全为使故旧等不要再误信共产共妻、傅作义起义后被扣押等骗人的宣传了!”

贾应华点点头:“济生,你已经在两个方面都见到庐山真面目了。说说看,为什么国军打不过共军?”

陈济生:“简而言之,是新制度把旧制度打垮了!”他沉吟片时,“我敢断言,三个月之内全国一定解放。”

贾应华怅然地叹了口气。

陈济生:“罗广文将军与傅作义将军相比,军事上无三军之强,经济上也无河套之富,政治上更无可用之筹码。结果,坐拥三分天下有其一的傅作义将军,也只有顺应潮流,出任毛泽东的水利部长。”

贾应华再次喟然长叹。

陈济生:“你还记得黄埔军校的李明灏老师吗?”

贾应华:“记得!他向以廉洁驰名军校。”

陈济生:“时下,他不仅是共产党的座上客,而且还让我劝你——还有罗广文将军认清方向,走历史必由之路。”

贾应华凝思良久,坚定地说:“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老兄让我做什么吧?”

陈济生取出一封信:“这是刘伯承将军和陈毅将军写给罗广文司令的亲笔信,请老兄务必转交。”

贾应华接过信收好,沉吟片时,问道:“中共毛泽东先生会怎么看待这件事呢?”

陈济生:“他一定会说,革命不分先后!”他望着心情沉重的贾应华,问道,“你和罗将军是不是还在考虑坐镇山城的蒋先生啊?”

贾应华微微地点了点头:“对!另外,据说蒋先生正在重庆召开军事会议,尚不知他做出什么决定?”

陈济生:“叫我说啊,大势所趋,无济于事了!”他说罢侧目向池中一看,惊喜地喊道:“上钩了!上钩了……”

贾应华急忙俯身拿起鱼竿用力一甩,一条二斤多的鲤鱼甩到鱼池边。

陈济生急忙抓住鲤鱼,摘下鱼钩,双手捧着活蹦乱跳的鲤鱼,笑着说:“今晚有鱼吃了,看来我也不虚此行了!”

重庆 西南军政长官公署作战室 内夜

顾祝同指着作战地图严肃地讲道:“鉴于刘邓共匪杨勇所部相继攻占我贵阳等地,切断了川黔路和黔桂路,更鉴于我宋希濂所部丢失彭水、西渡乌江向南川退却的现实,重庆保卫战即将打响。”

在顾祝同的讲话声中叠印:

蒋介石威然地坐在总裁的座位上。

张群、阎锡山、胡宗南、杨森、刘文辉、邓锡侯等军政人员依次坐在会议桌前。

顾祝同:“根据总裁的决定,我参谋总部制订了保卫重庆的作战计划。下边,由西南军政长官公署刘宗宽副参谋长下达作战指示!”他说罢走回自己的位置落座。

刘宗宽走到大墙下边,指着作战地图讲道:“根据总裁的战略意图,为保卫重庆的安全,急令第十六兵团西撤万县至丰都一线防守,以第一二七军开奉节、巫山,防止共匪沿长江北岸西进;以宋希濂集团向涪陵地区撤退,以第十八兵团在綦江、南川地区布防;以第二十二兵团第七十二军南开叙永,加强对贵阳、遵义正面的防守。为加强保卫重庆的防御力量,命胡宗南所部第一军、第三军从速南下,拱卫山城!”

在刘宗宽的讲话声中摇出与会者的不同表情。

刘宗宽:“根据总裁示谕,杨森市长兼任重庆卫戍总司令。为体现‘军政一元化’的作战计划,总裁决定由杨市长负责重庆保卫战!”他说罢走回自己的位置落座。

杨森站起,惶恐地:“总裁!我、我……”

蒋介石严肃地:“要临危受命!”

杨森:“可我担不起这样重的担子哟!”

蒋介石:“还有我和阎院长、张长官、顾总长给你撑腰嘛!”

阎锡山:“就是嘛!再说,你不仅是重庆的父母官,还是川中久经沙场的老将,只要做到一切行动听总裁的,胜利就一定是我们的!”

杨森怆然地叹了口气:“那我就尽忠为国了!”

张群:“这也是我等的心声!”

胡宗南站起身来,激动地:“校长!我作为您最忠诚的学生,再次向您谏言,我们不能在巴蜀之地与共匪决战!”

蒋介石拍案而起:“我再说一次,这是既定方针!再言弃巴蜀者杀无赦。”他说罢愤然离席走去。

胡宗南急忙赶上前去,拦住蒋介石的去路,近似哀鸣地:“校长!我会无条件地执行您的命令,可是,我希望您也要三思学生的意见啊!”

蒋介石:“我想过多次了!”用力推开胡宗南大步走去。

胡宗南无奈地叫道:“校长!”他低沉地抽泣了。

与会者各怀鬼胎,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北京中南海 毛泽东书房 内日

毛泽东的写字台上摆放着一张作战地图。

毛泽东驻足写字台前,用心审视,不时用红蓝铅笔在作战地图上做着各种记号。

有顷,朱德、周恩来走进。

毛泽东依然拿着红蓝铅笔在作战地图上画着什么。

朱德与周恩来相视一笑,遂玩笑地说道:“主席!是在察看赴苏联访问的路线图吧?”

毛泽东闻声转过身来,把红蓝铅笔往作战地图上一掷:“老总,错矣!”

周恩来笑着说:“我看啊,主席是在为早点解放老总的家乡选择路线图。”

毛泽东:“知我者恩来也!”他拿起红蓝铅笔,问道,“你们说,蒋某人是在重庆、成都和我们决战呢,还是下令残兵败将逃往滇缅边境呢?”

朱德:“我知道主席是希望在四川和蒋某人打最后一仗!”他指着写字台上的作战地图,“可是,蒋某人曾在山城呆过八年,他自应知道重庆和成都是易攻难守之地啊!”

毛泽东:“这正是我所担心的!”

周恩来:“但是,蒋介石是一个醉死不认四两酒钱的战争赌徒,他一定会坐镇重庆、成都,与我们作最后的决战!”

毛泽东笑了:“这就叫性格决定命运!”

李克农走进:“报告!据西南军政长官公署刘宗宽参谋长发来的急电,蒋介石决定死守重庆。”

毛泽东喜形于色,拍着手说道:“好!老总、恩来,等大西南解放了,可不要忘了给我们的蒋委员长授勋啊!”

周恩来、朱德笑了。

毛泽东:“克农,还有什么喜讯要说吗?”

李克农:“刘、邓来电,他们在继续完成大迂回、大包围的战略计划的同时,正在启动做郭汝瑰、罗广文、宋希濂等国民党高级将领的策反工作。”

周恩来:“很好!”他指着作战地图,“你们看,如果郭汝瑰、罗广文两个兵团适时起义,就等于打开了杨勇第五兵团占领川南的通道;如果宋希濂能做识时务的俊杰,也就等于打开了陈锡联第三兵团直驱重庆的通道。”

朱德:“我看还不到火候!”

毛泽东再次把红蓝铅笔往作战地图上一摔,坚定地:“那就电令刘邓,坚决、干净、彻底、全部地消灭他们!”

周恩来:“只要刘邓有了主席讲的这种决心,至少郭汝瑰、罗广文阵前起义是有可能的。”

毛泽东微微地点了点头,遂又问道:“老总,我听说你和伯承有一个共同的老朋友,那就是传说中妻妾有一个排,儿女有一个连的杨森,是这样的吧?”

朱德:“是的!不过那是二十多年以前的事了。”

毛泽东:“恩来,我记得你曾对我说过,杨森的大公子杨汉兴是李大钊的弟子,他的侄女杨汉秀是我们抗大的毕业生,现被关押在重庆的渣滓洞里。”

周恩来沉重地:“对!”

李克农:“据重庆地下党组织的报告称,杨汉秀,还有几百位被关在白公馆、渣滓洞的共产党员和进步人士,他们的处境十分危险,时时都有被敌人杀害的可能。”

朱德:“电告重庆地下党组织,一定要设法营救他们!”

周恩来、李克农沉重地摇了摇头。

毛泽东缓缓地踱步凝思,他突然驻足,问道:“我们可否在大军压境的前提下,由老总和伯承写信策反杨森呢?”

朱德:“据我对杨森的了解,成功的可能性是很小的!”

毛泽东一挥右手:“为了营救这些把敌人牢底坐穿的同志,就是有百分之一可能,也要试一试!”

朱德、周恩来、李克农赞同地点了点头。

毛泽东:“恩来!这件事就交给你和克农同志了。”

周恩来、李克农微微地点了点头。

毛泽东:“下边,我们再研究蒋某人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重庆 长江岸边 外夜

蒋介石拄着一柄手杖,默默地眺望滚滚东去的长江。

张群、顾祝同站在蒋介石的两边,他们一言不发,任凭江风吹拂。

蒋介石怅然而叹:“墨三,宗南走了吗?”

顾祝同:“走了!不过,他还有意见让我向您转达。”

蒋介石:“讲!”

顾祝同:“他不明白您为什么要用昏溃无能的杨森指挥川中的战事。”

蒋介石动怒地:“不懂政治!请岳军兄代我回答。”

张群:“一是为了稳住杨森不生异心;再是利用杨森出面代总裁处理一些棘手之事。说到指挥大权嘛,我想杨森也清楚,国军只听总裁一人的。”

蒋介石:“墨三,明白了吧?”

顾祝同:“明白了!我一定向宗南如实转达。”

蒋介石低沉地:“岳军兄,我深知川东大门被刘邓共匪打开之后,山城失陷只是早晚之事。说说看,我们未来最安全的退守之地在何方呢?”

张群:“昆明!”

蒋介石:“卢汉欢迎我们去吗?”

张群:“下午,我和卢汉通了电话,希望他能把昆明让出来,把云南省政府所在地迁往滇西,可他死活不同意。”

蒋介石怆然自语:“时至今日,我才彻悟家贫出孝子,国难见忠臣的真谛啊!”

张群慌忙地:“总裁!我明日即飞云南,当面向卢汉力陈大义,请他务必为国分忧!”

蒋介石叹了口气:“那我就谢谢岳军兄了!”他转身问道,“墨三,你的工作呢?”

顾祝同:“遵照总裁的指示,我已密令李弥、余程万率部向昆明进发,与此同时,设在山城的三军指挥机关开始向云南昆明转移。”

蒋介石:“看来,也只好如此了!”他沉吟片时,“墨三,宋希濂所部退到什么地方了?”

顾祝同:“据报,宋希濂的司令部已经退到武隆县境的江口镇了。”

蒋介石:“经国还没有见到宋希濂他们吧?”

顾祝同:“据罗广文报告:经国于今日离开他的司令部,驱车向江口进发。”

蒋介石担心地:“沿途安全吧?”

顾祝同:“时下兵荒马乱的,谁也说不准。”

蒋介石怆然叹气,下意识地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白马山羊肠山路 外日

一辆军用卡车不停地按着喇叭,缓慢而又小心地行进在弯曲的山道上。

卡车上站着一排荷枪弹的卫兵,警惕地望着山上山下。

特写:白马山到处都是从前线溃逃而下的国民党官兵,他们身着单衣,活像是失去主人的羊群向四处逃窜。

军用卡车的后边是一辆美式军用吉普车。化入车内:

蒋经国身着戎装,肩扛上将军阶,表情肃穆地坐在后排座位上,右手紧紧握住别在腰间的手枪,两眼痴痴地望着车外。

突然,吉普车行至山道拐弯处,山坡下响起交火的枪炮声。

蒋经国本能地拔出手枪:“停车,准备战斗!”

司机闻声猛地刹车,吉普车戛然停在山道拐弯处。他回过头来,焦急地:“您千万不能下车,让我下去看看再说。”他说罢打开车门,纵身跳下车来。

司机快步走过山道拐弯处,只见:

一排荷枪实弹的警卫从卡车跳到山道上,十分紧张地做好了战斗准备。

司机大声问道:“汪排长!山下发生了什么情况?”

汪排长:“估计又是逃兵为争抢一口饭吃,或是为了剥下国军尸体上的一件衣服取暖,他们之间发生了火并!”

司机:“难道他们没有饭吃、没有衣穿吗?”

汪排长叹了口气:“咳!时下的国军,也只有你们这些给长官开车的司机,才会提出这样的问题!”

司机一怔:“为什么?”

汪排长指着倒在山路上那些身穿单衣、冻得全身筛糠的伤员,愤慨地说:“你去问他们吧!”

司机沉重地摇了摇头:“太悲惨了!”

汪排长:“这算什么?你到战场上看一看,才会真正知道什么叫悲惨!”

司机叹了口气:“何时开车?”

汪排长:“枪声一停就走!”

司机:“何时能赶到江口镇?”

汪排长:“天黑之前一定能到!”

司机叹了口气,自语地:“咳!这可苦了大公子了。”

乌江对岸山坡 外日

远方传来时缓时急的枪炮声。

宋希濂、钟彬、陈克非、罗开甲等坐在山坡上不发一言。

山下是奔腾叫嚣的乌江河谷,只见一船一船溃败而下的国军在狼狈地渡河。

乌江对岸是彭水城,大火虽然熄灭,但黑烟依然弥漫空中。

宋希濂痛心地:“彭水城烧成这个样子,老百姓一定会骂我们的!再想起我们当年跟着校长高喊‘爱国家,爱人民’的建军信条,将何以自解啊!”

陈克非不以为然地:“战争就是残酷的嘛,发生什么样的情况都是正常的!”

宋希濂:“请问,我们的校长会同意你的意见吗?”

陈克非:“不同意又如何?我早就说过了,国民党的气数已尽,这就是改朝换代中的一劫!”

罗开甲:“叫我说啊,战争本身就是一场大火,像火烧彭水城这样的事,也是难以避免的!”

钟彬情绪低沉地:“只要我们这些当司令、当参谋长的管得严一些,我看还是可以避免的!”

陈克非:“时下,兵找不到官,官也找不到兵,我们这些当司令、当参谋长的,有什么办法?”

罗开甲附和地:“我看陈司令说得在理!”

宋希濂抓起一块石头朝乌江中一掷:“好了,不要再争了!”

陈克非、罗开甲冷笑不语。

突然,王参谋边跑边喊:“宋长官!请立即回司令部——!”

宋希濂、钟彬、陈克非、罗开甲相继站起身来,望着快步跑来的王参谋。

王参谋跑到近前,上气不接下气地:“报、告……”

宋希濂:“不要急,喘口气再说。”

王参谋深深吸了一口气:“罗广文司令、打来紧急、电话,说……蒋经国、大公子……向江口镇、赶来。”

宋希濂:“何时到达?”

王参谋:“罗司令说,天黑之前、到达。”

宋希濂:“诸位!立即返回江口司令部,见蒋大公子!”

江口镇司令部大门外 初夜

寒风扑面,送来远方激战的枪炮声。

宋希濂、钟彬、陈克非、罗开甲等军官驻足大门前,任寒风吹面,焦急地等候蒋经国的到来。

大街的尽头传来汽车的马达声。

宋希濂等循声沿街道望去:

军用卡车前面已经亮起两盏明亮的灯光。

宋希濂自语地:“谢天谢地,终于安全地到达了!”

有顷,军用卡车越过大门,停在前面。

接着,美式军用吉普车戛然停在大门前。

宋希濂急忙打开吉普车门,客气地:“请下车!”

蒋经国步出吉普车,取出一封信:“宋长官!这是总裁写给你的亲笔信。”

宋希濂行军礼:“谢校长!”双手接过来信。

蒋经国又取出一信:“钟司令!这是总裁写给你的亲笔信。”

钟彬行军礼:“谢校长!”双手接过来信。

蒋经国再取出一信:“陈司令!这是总裁写给你的亲笔信。”

陈克非行军礼:“谢校长!”双手接过来信。

蒋经国取出最后一封信:“罗参谋长!这是总裁写给你的亲笔信。”

罗开甲行军礼:“谢校长!”双手接过来信。

宋希濂望着蒋经国:“您不辞辛苦,冒着危险到一线劳军,令我等感激涕零!”

蒋经国:“这是我应当做的!”

宋希濂转身指着大门:“请!”

蒋经国当仁不让地向大门走去。

宋希濂、钟彬、陈克非、罗开甲紧随其后走进大门。

江口镇司令部餐厅 内夜

餐桌中央点着几支白色的腊烛,凭借摇曳的灯光可见:

这是一桌十分丰盛的酒席:山珍海味一应俱全,茅台酒、五粮液也摆上餐桌。

蒋经国走进餐厅,十分自然地坐在主位上。

宋希濂、钟彬、陈克非、罗开甲依次围坐在餐桌周围。

蒋经国:“诸位!在未就餐之前,我建议先拆阅总裁写给你们的亲笔信。”

“是!”宋希濂、钟彬、陈克非、罗开甲说罢,取出蒋介石写的亲笔信,双手用心捧读。

陈克非读罢来信,激动不已地说道:“你们看,校长称我为‘克非吾弟’,是何等的光荣!未叙‘饬长子经国持书前来代达余意’,又是何等的体面啊!”他看着手中的亲笔信又说道,“这是我人生历史上最大的光荣,也是无价的墨宝!”

蒋经国有意地问道:“陈司令,还有何感想啊?”

陈克非:“请转告校长,我一定要诚恳地禀承总理遗教,做一个三民主义的信徒,勇敢地恪尽职守,发扬黄埔的革命精神,忠实地奉行命令,抱定作个不成功便成仁的军人!”

蒋介国:“好,好!这才是国军最为标准的将军。”

宋希濂:“民以食为天!我提议先为蒋委员接风洗尘,然后再分别表达内心的激动好不好?”

“好!”钟彬、罗开甲说道。

陈克非很不高兴地冷视同仁。

宋希濂:“好!接风酒宴开始。”他说罢举起面前的五粮液为蒋经国斟酒。

陈克非不悦地拿起面前的茅台酒为自己斟了一杯。

江口镇山坡 外夜

夜幕低垂,把武隆的名山大川罩得漆黑一片,似乎一切都进入了梦乡。

蒋经国、宋希濂默默地坐在山坡上,一任山风拂面,远方依然响着激战的枪炮声。

蒋经国低沉地问道:“宋主任,你读了总裁的亲笔信后有何感想?”

宋希濂:“十分感动!诚如校长信中所说,照此打下去,党国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吾辈亦将死无葬身之所。”

蒋经国:“你们在川东地区为何失败呢?”

宋希濂:“一言难尽啊!首先,共匪实力雄厚,远胜于我军,尤以共匪指战员战斗意志旺盛,不怕任何困难;其次,我所指挥的六个军,除第二军较有战斗力外,绝大多数部队残破不堪,或者是新编的,战斗力十分脆弱。”

蒋经国严肃地质问:“为什么共匪战斗意志旺盛呢?又为什么我们国军跑到共匪那边去以后,他们就很快变成能征善战的共匪了呢?”

宋希濂霍然起身,分外激动地:“这是因为共匪吃得饱、穿得暖,可我们的前线官兵呢?时至冬天,他们依然穿的是夏季军装;打了几天仗,也没吃上一顿像样的饱饭!”他说罢打了一个寒战,“像我这样的将官,也只有靠这件呢子大衣御寒!”

蒋经国站起身来,脱下自己身上的将军呢大衣,轻轻地披在宋希濂身上。

宋希濂感动地:“不!不……”他慌忙取下大衣又披在蒋经国的身上,“我还顶得住,只是那些……”他近似哽咽了。

蒋经国低沉地:“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宋希濂擦了一把泪水;“时下,贵州已被共匪占领,可能一路进攻昆明,一路出毕节,进攻泸州,而川东局势又是这样紧迫,校长究竟打算如何应对?”

蒋经国沉吟良久,低沉地说:“行前,父亲曾对我说过,他希望你们同心协力,艰苦奋斗,抱定有匪无我,有我无匪的决心,巩固川东战线,给予共匪以迎头痛击!”

宋希濂:“我懂了!”他悲壮地叹了口气,遂又冷得打了一个寒战。

蒋经国:“天寒夜深,我们还是回去吧!”

宋希濂点了点头,遂无力地向前走去。

江口镇司令部大门外晨

载有荷枪实弹卫兵的军用卡车停在距大门不远的前面。

美式军用吉普车停在大门的前边,司机已经坐在驾驶座位上,后边的车门业已打开。

蒋经国在宋希濂、钟彬、陈克非、罗开甲等陪同下无声地走出大门。

蒋经国走到吉普车前:“诸位!拜托了,请留步吧!”

宋希濂取出一信:“这是我写给校长的信,详陈了我的意见,请代为转呈。”

蒋经国接过信收好,问道:“你还有什么话要我向总裁代转吗?”

宋希濂:“我只有一句话,尽人事以听天命而已!”

蒋经国低沉地:“我一定转达!”他说罢走进吉普车内。

宋希濂:“放心!沿途我全都布置好了,保证您在中午赶到綦江,吃上罗广文司令为您准备的洗尘宴席。”

蒋经国:“后会有期!”

宋希濂:“后会有期!”

蒋经国关上吉普车后门,命令地:“开车!”

司机按了一声喇叭,吉普车缓缓地启动了。

宋希濂、钟彬、陈克非、罗开甲目送吉普车远去。

綦江 第十五兵团司令部 内日

身着戎装、肩扛中将军阶的罗广文驻足沙盘旁边,望着那起伏的山峦和军事记号出神。

叠印字幕 国民党第十五兵团司令 罗广文

贾应华走进:“报告!贾应华自重庆返回綦江,特向罗司令报到。”

罗广文转过身来,有些急切地问道:“说说看,重庆方面有什么重大或特殊的消息吗?”

贾应华双手扶着沙盘:“有啊!老头子召开了保卫重庆的军事会议,有意思的是,让杨森全权负责指挥!”

罗广文:“这是给川人做样子看的!再讲。”

贾应华:“据保密局一位朋友对我说,老头子正在重庆密谋大开杀戒的事情。”

罗广文本能地自语:“什么?他要在重庆大开杀戒……”

贾应华:“对!据说毛人凤亲自动手,正在清理白公馆、渣滓洞等处的政治犯名单,一俟老头子核准以后,就交杨森签署杀令,再由保密局处决!”

罗广文一怔,遂蹙着眉头陷入凝思。

贾应华:“罗司令,您是不是担心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罗广斌啊?”

罗广文微微地点了点头。

贾应华:“他是如何落到他们手里的呢?”

罗广文:“说来话长,弟弟离家出走之后,转去西南联大附中读书,在这期间,他和马识途搞在了一起,后来又经江竹筠等介绍加入中共,再后来又被他们的叛徒出卖被捕入狱。”

贾应华:“你不是和保密局的徐远举有私交吗?”

罗广文微微地点了点头。

贾应华:“请他帮个忙不行吗?”

罗广文:“他和我当面谈过,只要例行个手续,写个悔过书,就可以获得自由。可我这个弟弟至死不从,就是老父亲探监,当面哭着劝他写悔过书,他也宁死不写。”

贾应华佩服地:“是条汉子!”

罗广文:“可一旦真的死了,我怎么向老父亲交待啊!”

贾应华:“放心,交给我去办!”

罗广文:“那我就……代表老父亲谢谢你了!”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你此次山城之行还有何见闻?”

贾应华:“见到了您的老部下陈济生!”

罗广文一惊:“他不是随傅作义将军在北平起义了吗?”

贾应华:“对!他又遵照川北圣人张表老、黄埔老师李明灏的指示,带着刘伯承、陈毅二位将军写给您的亲笔信,回到了山城重庆。”

罗广文陷入沉思,许久没有讲一句话。

贾应华从内衣中取出一封信:“罗司令!这就是刘伯承、陈毅二位将军写给您的信。”

罗广文看着贾应华手中的信迟疑不决,好久才伸出有些颤抖的手接过来信,表情紧张地阅读。

贾应华真切地:“罗司令,我们可要认清天下大势啊!”

罗广文:“不要说了!像这些话,我弟弟在被捕前对我讲多了。”他沉吟良久,划着洋火,小心地把来信烧了,遂又低沉地说,“此事要绝对保密!”

贾庆华:“是!”

罗广文:“今天中午,我要为大太子蒋经国接风洗尘,到时你要参加。”

贾应华:“是!”

綦江 第十五兵团临时餐厅 内日

这是一间大户人家的餐厅,古香古色,尤其是那一应俱全的红木雕花的餐具,更显大户人家的身价。

餐桌的中央摆着一只铜制的火锅,四周放着一碟又一碟各种山珍,自然还有不同的野味。

蒋经国在罗广文、贾应华的陪同下走进餐厅,他又习惯地坐在了首席。

罗广文轻声喊了一句:“开宴!”遂坐在蒋经国的左边。

一位身着土家族服装的姑娘走进,她拿着一瓶泸州大曲走到餐桌旁边,放在贾应华的前面。

蒋经国生气地:“罗司令!时下国难当头,你怎么还请来一位土家族姑娘啊?”

罗广文笑了:“您有所不知,这里边还有一段小小的插曲呢!”

蒋经国一怔:“是什么小小的插曲?”

罗广文:“这家主人是武隆县土家族有名的头领,抗战期间,他在重庆曾得到总裁的召见。因此,他拿出家藏多年的泸州大曲,派来他贴身的侍女,为您接风洗尘。”

蒋经国感动地:“行前,我一定要面谢这位土家族头领!”

罗广文:“那是他的无上荣光!开宴吧。”

侍女打开铜制的火锅盖,只见开水滚滚,热气腾腾,她一边向火锅中投放各种山珍一边说:“武隆的山珍、菌子,是专供皇帝用的,常年食用,治病消灾,延年益寿,老年男人食用还有壮阳奇效,就是八十老翁也能得个胖儿子!”

蒋经国听后笑了:“不可信,不可信!”

贾应华拿起泸州大曲,分别为蒋经国、罗广文斟满酒杯。

侍女拿起一把精制的小漏勺,用心地把火锅中的山珍捞到蒋经国盛有佐料的精巧的碗中:“请长官一试!”

蒋经国拿起筷子,夹了一箸热乎乎的菌子放在嘴里尝了尝,连声赞曰:“好吃,名不虚传!”

侍女:“长官再喝上一杯家藏多年的泸州大曲,则更是别有一番滋味!”

蒋经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好酒!好酒……罗司令,我们边吃边谈,好吗?”

罗广文:“好!首先,让我先介绍一下十五兵团吧?”

蒋经国边吃边说:“好啊!”

罗广文:“十五兵团是今年十月成立的,我虽是兵团司令,也只能指挥我任军长多年的第一O八军,兵团所属第四十四军远在贵州乌江,第一一O军的第一四O师在大巴山,第一O四师远在川西,换句话说,随我在南川一线驻守的只有四个师的兵力。”

蒋经国:“那也是一支不小的力量嘛!”

罗广文:“由于国军在战场上接连失败,形成了将无胜心,兵无斗志的局面,因此十五兵团的战斗力是可想而知的。”

蒋经国放下筷子:“我们如何才能阻止刘邓共匪前进呢?”

罗广文:“只有把宋希濂所部剩下的国军,再加上我这四个师,一起在白马山设伏,与刘邓共匪决一死战!”

蒋经国:“好!待我回到山城以后报告总裁核准,你们就立即组织白马山战役。”

罗广山:“是!”

蒋经国:“你还有什么请求吗?”

罗广文:“请转告总裁,为有效指挥,”他指着对面的贾应华,“我建议由贾应华接任十五兵团的参谋长。”

蒋经国沉吟片时:“我想总裁是会同意的!”

重庆林园 蒋介石的下榻处 内夜

蒋介石蹙眉踱步,自语地:“经儿,罗广文为什么要把我为他选配的参谋长换掉呢?”

蒋经国:“他说为了更好地组织白马山战斗。”

蒋介石多疑地:“不会是有什么异动吧?”

蒋经国:“我看不会的!行前,他还派了这位贾应华少将护送我回重庆,应该说是尽职尽责的。”

蒋介石摇了摇头,很不放心地:“你可能不知道,罗广文的弟弟还被我们关在渣滓洞中。”

蒋经国:“俗话说得好,真金不怕火炼,白马山一战就可验出他的心是向着谁的!”

蒋介石深沉地点了点头:“说得在理!不过,你要电告他们:一是要讲明他们的对手是刘伯承和邓小平;再是要注意战前保密,时下的共匪是无孔不入啊!”

蒋经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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