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个小兔崽子，撞了我爸还不承认。还他娘的在那装好人？我让你装……我让你装！”
这家伙抡起大巴掌就向周阿仁煽了过来。
“你怎么打人？”
周阿仁连忙躲闪。
“打他……打他！”
“他娘的，还他娘的你扶回来的？不是你撞的，你哪有这么好心眼，分明就是你撞的。打他……打他。”
也不知是谁喊了这么两嗓子，群情激奋的一家都向周阿仁扑了过来。
拳头，巴掌，脚都向周阿仁打了过去。周阿仁躲得这拳，躲不了另外一脚；躲得了一脚，躲不开那一掌。就算他这个时候想跑，都来不急了。最后，只能双手护住头，蹲在了地上。
“劈嚓……啪嚓……哎哟”
“哎哟……住手……住手，不是我撞的……真的不是我撞的。老爷爷，你怎么不说实话呀？你倒是说实话呀。”
周阿仁身上、头上、脸上、腿上，也不知中了多少拳，多少掌、多少脚。万幸的是，这些人只动拳脚，没动兵器，周阿仁这才没受什么伤。若不然的话，只怕他的骨头都被打断了。
“你们别打……别打了。”
老头喊了几声，大家这才停住了手。
“老爷爷，你快说呀……快说实话呀，不是我撞的对不对？”
周阿仁一再申辩着。
“好了……你们别打他了，毕竟是个孩子嘛。尽管他撞了我，让他给我把病看了就得了，你们千万别动手打他了。”
“快打急救电话，找救护车来，拉爸爸去看病。”
听到老头口口声声咬定自己撞了他，周阿仁是欲哭无泪了。他现在知道，无论自己再说什么，这家人也不会信了。
“小子，你带钱了没有？没钱，快打电话让你家大人送钱来。”
老人的家人这还话立刻得到了大家的广泛响应。
“对……对……对，快点拿钱，不拿出钱来了就不放你走。”
“我没有电话，我家里就我自己一个人，没有大人。我真的是做好事，没有骗你们，真的不是我撞的。”
周阿仁还想做最后一次挣扎，又大声地申辩了几句。
“就他娘的你这样还做好事？你以为……你谁呀？一看你这模样，就不象他娘的好人。还他娘的做好事？再他娘的敢胡说，看老子怎么打烂你的嘴！”
面对这帮凶神恶煞般的家伙，周阿仁还真怕他们再动手了。只好闭了嘴，不敢说话了。
“老二、老三还有妹夫，你们仨跟着这小子回去拿钱。等会儿救护车来了，我们陪爸先去医院看病。等一会儿我们在医院汇合。”
“好。”
“走吧。还不想走这咋的？”
有人推了一把愣在那里的周阿仁。周阿仁有些木然地被这三个人推推搡搡地出了院子，连那辆自行车都没机会去推，就领着这些人回到了自己住的那间小屋拿了钱。接下来就是跟着这一家人去了医院，又是拍片子，又是做CT，又是做各种检查、化验，一通忙下来，都快半夜十二点了。周阿仁身上带来那些钱，也花得七七八八，所剩无几了。
不幸中的大幸的是，老头一路检查下来，除了腰部有点轻微肌肉损失外，没有什么太大毛病。这还不算完，这一家人最后，又让周阿仁赔了老头一千块钱的精神损失费和营养费，这才算基本了清了这件事。
临了还有留下一句话，“小子，这事没完。如果我爸有什么后遗症的话，还会找你的。”
当周阿仁拖着身心疲惫之躯，带着满身的伤痛，找回自己那辆旧自行车回到家中时，已经快凌晨两点了。他已经没有心思伤心了，早就累得动不地方了，连衣服都没脱，倒在床上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周阿仁一到工地，羊树志就发现了他情况不对。
“阿仁，你这脸上是怎么了？怎么青一块，红一块的？是不是让人打了？说打的？”
一提这事，周阿仁心里就窝火大了“算了……算了……你别提了。你一提这事我就窝火，还是赶紧干活吧。”
周阿仁连连摆了摆手，从架子上拿下来一把铁锹先递给了羊树志，“给你，拿着。”然后自己又拿了一把。
“干活……”
羊树志喊了一声，接过周阿仁递过来的铁锹，又接着挖沟去了。
干了一会儿，羊树志看了看周阿仁的脸，又忍不住问：“到底怎么回事？你倒是说说呀？是不是受人欺负了？谁欺负你了，我叫几个人跟你找他算账去。”
这不找人说说，周阿仁心里窝的这股火还真出不来。现在见羊树志一再追问，愤愤地挖了一锹土，使劲扔了出去。“哎……真他娘的倒霉。好心救个人吧，还被人当成撞人的了。赔了人家医药费还不算，还他娘的挨顿打。你说，我这上哪说理去？”
“救人？你救了什么人？说说听听。”
羊树志好奇地把铁锹往土中一戳，停住了手，两眼注视着周阿仁，想听他的下文。
周阿仁这才把昨天的事情简单地跟羊树志说了一遍。“那个死老头，前脚还说我是好人呐，后脚就诬陷是我撞了他，真他娘的不是东西。老不死的！”
“他娘的，象这种老不死的，早就该被人撞死。要是让我碰见，我才不救他呢。你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世道？谁还会干这着傻事？说不定，那老东西就是专门等在那碰瓷的呢？”
羊树志也愤愤不平骂了起来。
“碰瓷？什么是碰瓷？”
周阿仁这么问，还把羊树志给问住了。
“碰瓷就是……就是……，这么说吧。就比方你骑着辆自行车正走着呢，本来你没碰着他，他故意倒在面前，说你撞了他了。然后跟你要钱，你不给。他就跟你没完。甚至有的时候，还过来一伙人，把你围住，就算你想跑都跑不了。明白我说的意思了吧？”
周阿仁眨巴眨巴眼睛，停了一下，把铁锹戳在地上，双手抱住铁锹把，将下巴放在铁锹把上想了一下，又将自己昨天晚上的情况，和羊树志说的情况对比了一下。先是点了点头，接着又摇了摇头。
羊树志看着他的动作，有些奇怪，“你这又点头，又摇头的到底什么意思？”
“你说的意思，我明白了。但我觉得昨天那个老头，不象是碰瓷的。”
周阿仁说完这话，又开始用铁锹挖起土来。
“不管是不是，兄弟，以后你可得多长几个心眼。这年头，坏人太多。好人没几个，你呀……就别想着当好人了。以后再碰见这样的事啊，你最好躲得远远的。你没听说吗？前几天，那是什么地，也是有个老头，过马路摔在地上了。就愣是没人敢救，就那样活活地死了。唉……这都是什么世道啊……”
羊树志长长地叹了一口，“算了……算了，不说了。我们还是干我们活吧。不然，一会儿要是让老板看见咱们光说话，不干活，非又说咱们一顿不可。还有……兄弟这事，你也别太往心里去。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就当花钱买个教训吧。人们不是常说，吃亏是福吗？呵呵……”
羊树志看着一脸无奈的周阿仁笑了笑，就操起铁锹弯腰挖沟了。
“花钱买个教训”周阿仁一边干活一边将这几个字在心里反复叨念了几遍，“这个教训买得也太贵了点吧？前前后后整整花了五千块啊，那可差不多是自己的全部家当了。”
“唉……你说的对，就算花钱买个教训吧。”
周阿仁苦笑着，摇了摇头和羊树志弯腰挖起沟来。
又过了几天，工地上的人陆陆续续开始回家了。整个工程也基本停下来了。要过年了，老板除了给大家发了工资，还照惯例给了每人一个红包。
周阿仁也得到了一份。他拿到红包看也没看，就揣进了怀里。等回到家中，才拿出来看。红包里面是一张崭新的五十块的钞票。
今天已经是腊月二十七了，再有四天就该过年了。工地上，除了周阿仁，人们都回家过年了。天快黑时候，周阿仁自己动手做了晚饭。
人都走了，他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当然，这丰衣工地上是不管的，但足食还是由工地上管的。临放假的时候，老板把食堂的钥匙也交给了他。还嘱咐他，食堂里面东西随便吃，不用客气。其实，这食堂里能有什么呀？除了大白菜、就是土豆、葱头、大萝卜之类东西。当然那冰柜里的肉还是有一些的，但也不多了。
尽管老板走的时候是那样说的，随便吃，可是周阿仁是个淳朴的山里孩子。冰柜里的肉，他每次只吃那么一点点，从来不敢多吃。
天黑了，工地上没有什么娱乐项目。听着或远或近传来的“噼里啪啦”的鞭炮声，还有那时不时飞上天的烟花，周阿仁也感觉到了年的脚步。他拿着长长的手电筒，把整个工地查看了一遍，便回屋睡觉了。
突然外面“扑通”一声响，把睡梦中的周阿仁惊醒了。
“难道有人来偷东西？”
想到这里，周阿仁心里有些紧张，忙翻身将衣服迅速地穿上了，从床角摸索着那长长的手电筒，打开房里的电灯，小心翼翼地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周阿仁刚一推开房门，一阵冷风迎面打了过来，冻得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个冷战，忙伸手拽了拽衣领，轻声嘀咕了一句，“好冷啊！”
“救命……救命……救救我！”
几声虚弱的求救声从工地围墙外传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