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康平路
“妈……这是点钱……您收着。”
“妈不要……你自己留着”展妈妈想还给已经跳到一边的女儿,言欢急忙摆手摇头……
“不行啊……都是我的钱您得收下,爸爸的病马上要进入康复疗程了,正是花钱的时候,我也姓展,您不能拒绝我……”
展妈妈好笑又感动的看着冲自己耍赖皮的言欢。她还是不要说吧,其实喻正仁走之前已经把展爸爸所有后期的费用一并结清了,有预付,花不完最后还会全额退回来,走之前他特意找机会和展妈妈说了,并叮嘱她别和言欢说这个事,不然那丫头非追着还他的钱不行。她当时觉得不合适,也想婉拒他的好意,却被他哀求的语气给堵了回去,喻正仁请求她给自己一个机会弥补这些年来的过失,他请求她原谅曾经对言欢造成的伤害。
看在他情真意切的份上,展妈妈最后没有把那件事说出去。最后,她把早就准备好的住院费存折,连同那张卡都夹在了言欢的行李里面,并附上了一封信,而言欢却是在第二天上海33楼的家里无意中发现了的。素白的信笺字迹清秀有力,一看就知道是妈妈的笔迹。
亲爱的欢欢:看到这封信的时候,相信你已经平安到家了。
对不起,妈妈最后还是辜负了你们的孝心,我和爸爸商量过了,那些钱我们不能要。不能要的原因有二,一是我们有足够的退休金养老,加上医保还能报销,所以钱的问题不用你们担心,二是你们以后需要用钱的地方还很多,婆婆的身体还不好,能尽尽心就尽尽心,物质上的,感情上的,欢欢你都要像对待爸爸妈妈一样对待正仁的父母,妈妈相信你一定能做到。
这次你回来,开始的状态确实让我们很担忧,我曾经最担心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在你哭喊着扑到爸爸怀里的时候,你知道妈妈的心也像针扎一般疼麽?没有那个父母会忍心看着自己的儿女受那样的伤害,我们生你养你疼你爱你,就是为了能让你有幸福和愉悦,可,生活终究是残酷的,阳光不会总是那样灿烂,人也是一样,不会一生都平安顺遂。就如同你的伤痛,就如同你爸爸忽然的倒下不起。
很多时候,我都在想……要是你真的离婚了怎么办,要是你爸爸真的离开了我们怎么办,哭天抹泪中看着天塌下来,还是我们继续擦干眼泪,认真的活下去呢?我想,我和欢欢是一样的吧,都会选择后者生活。人不可以活的那样自私,遇到打击时更多的要想到那些爱你的人,关心你的人,学会珍惜和满足,才会活的更加幸福。
你和正仁之间的事,妈妈以为没有你和他坦诚的那样简单,对吗?至于掩藏在背后的真相到底是什么,妈妈就不去猜想了,你们已经是成年人,有辨别是非的能力了,不想说出来一定有你们的原因,所以,妈妈就不问。
只是希望你和正仁能真正的走出过去的阴影,用心认真的生活。学会珍惜二字如何写好,写到各自对方心里面去。等你们也到了爸爸妈妈的年纪时,回首往事,再不会因为年轻莽撞而后悔,携手走过的婚姻韶华自会镌刻在你们各自的记忆深处,永远不会抹去。
妈妈就啰嗦这么多吧……总之一句话,欢欢,加油!不管你曾经经历过什么,还是即将要经历的情感历练,都勇敢的面对它吧,最差大不了重头再来,记住,幸福的机会只会留给对待生活勇敢的人!而,爸爸和妈妈也会永远陪在你身边支持你的!
最后拥抱一下我的好女儿……一路顺风!
爱你的妈妈深夜留字。
妈妈……
妈妈……最最亲爱的妈妈。
言欢捧着信纸任肆意的泪水奔流,任复杂的情绪尽情的宣泄出来……片刻之后,走进来的喻正仁被她的样子简直吓到了,三步并作两步把她从地上捞起来按在腿上坐好,他锐利的眼光看到了她手中敞开的书信和存折。
“言欢……怎么了……想家了吗?。”他轻柔的把言欢按埋在自己的胸前,大手轻轻地抚拍着她不断起伏的后背安慰……哭了好大的一阵子,言欢才抬起泪眼,把手中的信纸递给了喻正仁,她静静地抽噎着偎在他宽厚的胸口,听着他翻动纸张的声音,感受着与他的心意渐渐亲密。
“我们会一直幸福快乐的生活下去的……我向你保证,展言欢!”
随着他力量的加大,近乎窒息的拥抱言欢再次无声的笑了,嗯……说好了,喻正仁,我们一定要幸福!
席若易把手机摔到桌面上,薄小的机身在上面打了几个转后被鼠标绊住。她大口的喘着粗气,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忘了刚才那个傻女人说什么了。
电话里语声很轻柔也很清晰的告诉自己,她和喻正仁和好了,不回来住了!还想求她原谅,多谢这一段时间来的照顾!
哈。呼……几乎就要控制不住的叫出声来!她真的快要被震撼到了,“那些事”渺小到无法影响他们的感情吗?连一贯生性淡泊的席若易都跳出来为可怜的展言欢打抱不平,她却在回了一趟家以后告诉她和好了……若易在想,如果每个人都能因为她的好心放大假挽回破碎的感情,那自己是不是就不用坐在这里辛苦上班熬到老,只需端个架子立在办公室批条子就成!
结局很好,皆大欢喜,不是麽?可自己为什么就会是这样的生气,就连在桌上蹦跳着找着主人的手机她都觉得烦,觉得很碍眼。夹杂在其中的还有点莫名的失落和不清不出的寂寥,想到自己又将回归一个人看不到尽头的独来独往的日子,她就无法再深想下去。
终于手机沉寂了下来,不再热闹的搅乱她的情绪,她心情烦乱的拨打了酒吧的订座电话,原因很简单,她今晚不想一个人守着大屋子看电视新闻对她SayGoodBye,她需要的是曾经熟知的酒精麻醉和灯红酒绿的诱惑,想想这生活跟人一样都喜欢恋旧,转了一圈又回到了以前喜欢的生活状态,熟悉的不熟悉的人都在继续关注着她,一直强大无比从未失败过的席若易活得有多么的High!
描着细致眼线的眼眸投向有风吹进的窗口,燥热的掠过脸上,带来上海夏季里特有的潮气,就像一块灌了铅的棉花闷闷的堵在心口。
“若易好像真生气了……怎么办啊!要不正仁这样,今晚我回她那里住好……”言欢的话硬是被喻正仁斜睨着她冷冷的眼光逼退了回去。她坐在床前的软榻上可怜兮兮的望着仰躺在床上的丈夫。
“不好。”
冷冷的一句言语断了言欢的后路。
“你收拾下,洗个澡跟我回康平路吧。”喻正仁看了看言欢的表情,还好,没有什么过激的神情出现,她听到后也只是微愕了一下,然后就嗯了一声点点头。她起身拿了换洗衣物要去洗澡,走到浴室门口时听到了他自言自语的一声。
一切有我!
她的身体略微停顿了一下就走进去了,拉上浴室门脑子里还在回响着他的那句话背后的深意,一切有我,意思就是无论遇到什么事,他都会在她身边支持她保护她,对吗?想到肯定的那个答案,言欢心里一下子舒坦了许多。
再不是一个人孤军奋战了吧,展言欢!一定要加油。
梳着半干的头发言欢发愁,许多衣服还在若易那里,带回来的只有简单的几件休闲装,在家还行,如果出门去见她的公婆,恐怕是……她有些为难的看向正在穿衣镜前换衣服的喻正仁。
乳白色亚麻的半袖衫,下面黑裤笔直,理的利索清爽的短发随意抓两下,立马就变身成了一个英俊的男子,她羡慕的眼神一直跟着他转,无论穿什么都这样好看,不像她,费劲了心力也打扮不出若易的妩媚和青春的靓丽来。
似是被他窥破心事,喻正仁偏过头看了看她,然后走到衣柜属于言欢的那个角落,拉开取出了一件乳白色的改良旗袍递给了她,膝上的收身款式,裙角领口都绣有青瓷的云纹,显得古韵十足,雅致诗意。尤其特别让人舒服的是半开的领口绝不会让人觉得热。
别说,他的眼光真是不错,一件被言欢几乎遗忘的老上海旗袍穿到身上效果竟出奇的好,为了上下呼应,她用了一个桃木簪把长发在颈边松松的绾了个发髻,揽镜自照,连她都不禁惊叹喻正仁的眼光是真的好。回身冲表情明显愣怔的他笑了笑,不自然的拢了拢头发,轻声说了句,我们走吧。
喻正仁回过神来轻咳了一声,点点头。拿过准备好的礼物两人一起出门,在玄关换鞋的时候,他把水晶瓷盘里的那一串属于言欢的钥匙递到了她的眼前,拿去,别再丢了。
言欢微微低头,接过放进手袋里。这次肯定是不会再轻易舍弃了,她在心里暗暗发誓。
SUV融入滚滚车流时正逢下班高峰,他们的车走走停停一直在和其它的车子龟兔赛跑,好不容易才拐进通往康平路的主路时,言欢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掏出来一看,竟是陈赫白打过来的。她朝专心开车的喻正仁看了一眼,和前面几次一样犹豫了一会还是接了起来。
“陈先生……你好……”
“随你叫吧,只要你喜欢……你。在外面吗?好像听见有车声。回上海了?”陈赫白的声音一贯的低沉磁性,这在男人中算是好声音了,就像是连发怒都会让人觉得悦耳的声线顺着电话线浅浅的传了过来。
“嗯……回来了。现在在车上。有事吗?”
“不知道该怎样对你说……青春……她可能知道我们的事了。”陈赫白的声音听起来更沉了一些,感觉很沮丧。
“嗯?……”青春知道了?
“就是和你通电话那次,晚上设计室聚会,我心情不好喝高了……是Jone和青春把我送回酒店房间的。第二天,Jone悄悄告诉我,醉酒时我一直在喊你的名字,青春在房间门口就转身走掉了,那绝望惨白的样子让他都看了后怕……我想,我可能犯错误了,没有向她解释清楚我和她之间的关系……你知道,设计室的人一直都拿她和我还有Alan放在一起开玩笑的……没想……”
“青春呢……为什么手机一直不通?”
“嗯?……她没告诉你她手机换了吗?……这几天她没在上海,被Alan派到杭州出差了。我憋了这么多天,心里也很难受,觉得有必要告诉你,有个思想准备。”陈赫白没有说出青春曾向他表白的事情,他再怎么西化,也做不到在言欢面前主动说出这个事,除非他不想再见到心爱的人,没办法只好找了个无关紧要的借口主动联系到她。
思想准备!
言欢几乎快要窒息了,青春知道了……青春知道了……她都知道什么了?知道她和喻正仁复合的事吗?知道她和陈赫白绝无可能麽?呜呜……怎么这样啊。在她挂了电话看到喻正仁已然紧紧蹙起的眉头时,她竟不知道怎样去向他解释。
“陈赫白?……岳青春又怎么了?”他打了把方向,把车滑在路边停了下来,他观察到言欢的神色更加不安了起来,是因为那个叫陈赫白的男人吗?那几次匆匆一瞥已然可以窥伺到那人对言欢态度的不同寻常,还有貌似带着秘密的不明来电,都让他忽然有了危机感,随之而来的还有心底隐隐将要发酵的情绪。
“啊……没事……他问我青春的事……噢,对了。正仁,我没和你说过吧,陈赫白是青春喜欢的人,她是因为他才追来上海工作的呢……真是让人想不到这丫头的勇敢。”
言欢胡乱答着,慌乱的眼神一点都没有逃过喻正仁的眼睛。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没有说什么接着发动车子朝康平路的方向开了过去,彼时他想的是,展言欢你实在是低估我的智商了,而言欢满脑子却在想着和青春分崩离析的残酷画面,对于即将面对的战斗,却完全抛在了脑后。
还是老式精致的楼房,爬墙虎和紫苏的叶子交缠其中铺满了整个墙壁,院子的角落是一棵过了花期的玉兰花树,空气中隐隐飘来邻居家桂花的香气,言欢还沉浸在纷乱的思绪当中,闻到香味,她竟冲口而出,好香的玉兰花!
顺着喻正仁没有什么欢喜表情的眼神和他一起看到了那棵只剩叶子的玉兰花树,她不禁大窘垂着头捏着裙角哼咛,闻错了,闻错了……
按门铃的时候,她听到他一句小声的嘟哝。
人,不可以认错!
愣怔里那扇暗色的大门被从里打了开来,随着一声柔柔的啊,言欢的手心开始变得冰凉起来,门内不是常见的保姆阿姨,也不是喻家的任何一个人,巧笑倩兮,顾盼神飞的美丽,那样俏生生的站在门里望着喻正仁的那个女子,还能有谁?
贺芝兰,就是她展言欢要面对的艰难开始麽?
言欢有生以来最为煎熬难堪的一顿晚饭是在夜幕深重的沉寂中结束的。婆婆没有下楼吃饭,偌大的饭桌上只有他们夫妇,贺芝兰以及坐在主位的公公,大家各怀心事,只是默默的吃饭不谈别的话题,直到阿姨来收拾碗筷时,喻正仁才向一脸阴沉的父亲说了自己的决定。
“爸……我和言欢准备搬回来住。”
喻父抬眼看了看他们,眼光扫到端坐在那里的贺芝兰时,面色变得愈发暗沉起来。他也不回答,起身往书房走去,临了喊了声正仁,你过来,我有话跟你说。言欢感觉冰凉的手指被一股温热碰触了一下,愕然中抬眼却看到了喻正仁带着安慰的目光,朝她说了声去客厅等我,就也起身朝书房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