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黑衣服的少年忽从怀里拿出个小酒杯,那杯子是玉做的,只有手指大小,清润可喜。他听了那歌,再看着这杯子,像是痴了,双眉间一片悠远,似远远地把什么旧事想起。四周虽乱,他却像全不介意。店中人谁又注意他了?都为门口战况牵住心思,那少年忽对小姑娘一招手,小姑娘本一直看着他,见他对自己招手,却又不好意思地低头,脚下不由自主地挪向他去。只听那少年说:“你把那歌儿再唱一遍好不好?”小姑娘抬头见火光闪烁中这个二十来岁的少年的脸,她一直在怕,这时好像忘了,心里一乱,似乎便天大的事也进不了她的心头了。她点点头,自己也不知怎么了,对着墙壁照那词轻轻地唱起,她这回清唱众人都隐隐听见了,但都没注意,只是她和那少年两人的事。那少年对别的句子倒罢了,全不在意,但听到‘共倒金荷家万里,难得樽前相属’一句,似乎就沉痛无限。桌上有一壶劣酒,他端起来倒在那小杯子里。他似本不惯喝酒,一入口,红色就上了脸,小姑娘看着他都看痴了。——就这么偷望着他的黑衣殷颊,知他喜欢听那一句,不由把那一句重唱三遍,才把下阙唱完,然后又轻声地回唱道“共倒金荷家万里,家万里,难得樽前相属”,那黑衣少年忽一拍桌子,也唱道:‘共倒金荷家万里’,他声音清嘎,破耳惊飞,一片昏灯暗影中,只见他已一掠而起,手从包裹中抽出一柄不足两尺的没鞘的短剑,众人只见他从门口一闪即回,如鹰游鹤翥,但见剑光一闪,不知他干了些什么。却见这么大的雨他的身上竟一滴未沾,落回座时小姑娘一句‘共倒金荷家万里’七个字还没唱完,他的剑上仍是青锋一片,似是未曾伤人,但众人已心惊于他这虹飞电掣的一击。连杜焦二人也瞠目骇然,秦老爷子猛一回头,耿苍怀却端酒不信似地看着门外,众人随他目光望去,盯着田子单,也没见反常,见他嘴角还照常挂着冷笑,有一会儿,才见他缓缓倒下,一抹鲜血从颈上一圈散开,倒地后一颗人头滚落下来,那少年叫‘共何金荷家万里’,竟是以人头为酒杯,倾出的是一腔鲜血?众人心里不知怎么都冷冷一怕——这是怎样一击必杀的剑术?
五、镖银
杜淮山与焦泗隐望着门外泥地里田子单的尸首,他的面容像根本来不及想象到这一击得手的绝命一剑,他的手离腰间刀柄尚远,江南第一快刀手死的时候竟根本来不及想到拨刀!杜焦二人对望一眼,他俩多年老友,眼神间已有问答,“你躲得过这一剑?”“躲不过,他就是杀人于我身侧我只怕也全无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