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兔子自己身后,就多半是正鄙视着他这个咸阳地界一个小小泼皮的江湖大豪们,他们住这祠堂也不过是随手赏几个钱给这泼皮花花,胡兔子自己心里也有数,所以也不进那厅,只在厅口鄙视着外面的人们。
离得远,田笑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他隔着很多人看过去,只觉得大厅里人声嘈杂,大厅外却阳光静静。那两人之间上演的似乎是一场人生的哑剧。一个求,一个阻。然后,只见胡兔子似乎被那老者惹得恼了,他的巴掌忽挥了起来。接着,就一巴掌又一巴掌向那老者脸上抽去。
田笑愣了愣,只觉得他这么用力打起那老者的脸来,却是无声的。外面的太阳明晃晃的,照得那动作仿佛都慢了下来,象太热的天儿空气发生抖动,迟滞得影像传递起来都不利落。
田笑一时呆住,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花了眼,下意识扫眼去看厅中人的反应。大厅中很多人也看到了,他们的眼神说明他们都看到了,却只扫了一扫,就各自收回眼继续说他们的话。
厅外尘土静静。阳光定定的,虽有杂声,但那些声音胶合成了一大块透明的板,反而像静的不动的,让正发生的一切像超出现实的不可能,无法想象,因为过于真实反而显得不真实起来,迟滞得田笑一时都忘了反应。
猛一激灵,田笑才突然感到愤怒!
——什么乌龟王八蛋!
他一缩脚就要奔出去,气得手上筋都暴暴的。
可他还没站起,那老人却已经退走。
他退得象不快,但似乎一下就已没入人群不见了。田笑的湿脚才趿上鞋,身边那青皮也正看向门外,脸上一片笑眯眯的,口里喃喃道:“打,该打,打死那老东西!”
田笑还要怒冲冲起身,却见那胡兔子脸上骄矜之色未收,忽然伸手捂向腮帮子。
他捧起脸,一只手不够,又加了一只手。然后,弯下腰来就对着地上咳。
他才咳了一口,就吐出了一颗牙。那牙吐落到尘埃里,完整整的焦黄,上面还带了血丝,竟是完完整整的一颗大牙。
可他咳了一口还不够,一共咳了七口,也足足吐出了七颗牙。
大太阳下的尘土地里,一时就完完整整地散落下七颗牙。
田笑一愣,这算什么?是谁出的手?
他扫眼厅内,厅中似乎没人注意外边,连自己身边胡兔子手下那青皮也早收回眼,没有看见。
他心中这时才恍惚中回忆起:是七颗!
——他刚才见到胡兔子似乎就是打了那老人七巴掌!
他身边那青皮早已回过眼,只听他冲田笑道:“这位爷,能不能请你再让回房?你住的那间,却是跨院里最好的一间。可现在,那跨院儿,有个大客人想整个地包下来。”
田笑还在怔忡着,随口道:“让房?叫我还往哪儿让?”
——胡兔子叫手下前几天收拾那一半跨院时田笑已经让过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