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联主席老华一向很抬举我,只要市里有讲座或笔会之类的文学活动,他第一个电话必定是打给我。然而,我始终没有多大的长进,绞尽脑汁炮制出的小说,连个标点符号也没变成过铅字。我怕见老华的面,我愧对老华的栽培。我感觉我爱好文学是一极其错误的选择,我根本就不是当作家的料。
静下心来我整整反思了8天,8天中我在网上仔细研读了名家的作品和他人对作品的评论。我发现我感觉不怎么好的一些文章,在那些评论家的眼中却是不可多得的精品,似乎就是诺贝尔文学奖的候选篇目。评论看多了突然感觉评论很好写,于是我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不再写小说了,改行去写评论。
当我在电话里把这一想法向老华说出时,电话那头没了声,可以想见老华一定瞪大了眼睛。好半天老华才反问我:“评论就那么好写吗?评论家就那么好当吗?”
“评论绝对好写!评论家绝对好当!”我把“绝对”两个字咬得很重,语气里透着一种掷地有声的自信。
很明显老华也不想打击我的热情,但又有点不放心,他说:“那你先为我的小说写篇评论我看看。”
“OK!一言为定,写好后我传到你的邮箱。”我挂了电话。
说干就干,晚上我找来了老华刚刚发表在《楚地文学》上一篇小说《买菜》读了起来,我虽说自己写的小说发表不了,但看别人的小说我还是很快能抓住主题的。《买菜》是一篇写底层劳动人民生存艰辛的小说,全文透着一种关注民生、关注弱小的情怀。我马上给这篇评论定下了一个题目《文联主席的温柔情怀》。随后我用了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一气呵成地敲打出了1500字,比写一篇微型小说轻松容易得多了。
轻点鼠标发往了老华的邮箱。
我刚想打电话告诉老华,马上又改变了主意,我要欲擒故纵,等老华看完了评论后主动找我。然而也不知什么原因,连着几天没见老华的回音。我也算沉得住气,绝不先问。
没想到几天后,我写的那篇评论在《黄冈日报》文学副刊上登载了出来,我被我那精彩的开头吸引住了:我市著名作家、市文联主席老华,是近年来小说原野上杀出的一匹黑马,他凭着对老区人民的真挚感情,把关注的目光投向了最底层的劳动人民,向读者展示出了一个有良知的作家的温柔情怀……(后面的内容就是对小说结构、内容、主题、语言的尽情赞美)
老华的电话终于打来了:“可以啊,你小子!我把你那篇评论给了我报社的同学,已经发表了,你看到了吗?”
我假装谦虚地说:“写得不好,让主席见笑了!”
“不,写得很好。但我感觉就是有点拔高了。”老华的语气里有一股抑制不住的兴奋,“看来,你小子是个写评论的料。”
我不无得意地说:“不是我会写,而是评论好写。”
电话那头老华也来了兴趣:“说说,怎么好写?”
看在老华一向抬举我的份上,我把我揣摩出的心得、写法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他。
首先,要找准写评论的对象。最好找那些报刊杂志的编辑,为他们写的评论文章,才好发表,即使他自己不好意思在自己主持的报刊上发表,也会推荐给他自己熟悉的兄弟报刊发表。不用担心兄弟报刊不会发表,可以换手抓痒嘛,兄弟报刊的编辑有自己的评论可以交换发表嘛。
其次,不要吝啬赞美的语言,坚持一个原则:夸大拔高,尽捡好话说。因为心理学告诉我们,人人爱听恭维话。注意,在文章中要穿插作者的简介,特别是获奖情况,以及创作经历,即使在《人民日报》上发了一封读者来信,也可说成作品曾上《人民日报》嘛。
最后,来两句衷心的祝愿,可以写上诸如此类的话:从某某某(作家姓名)身上,我们看到了文学的美好未来,祝愿我们喜爱的某某作家创作出更多更好的作品,奉献给读者……
老华插着问了一句:“那要写多人的综合评论怎么写呢?”
我告诉老华:“那更简单,比如,你要写《异军突起的黄冈作家》,选定5位,让他们把自己的简介,创作经历、体会以及他们自己对自己作品的评价,用电子邮件发给你,你只需排个顺序,把他们的文字串联起来,就是一篇评论了。”
“真的就这么简单?”很显然老华不相信。
“就是这么简单!不信你去看看作家网,上面的评论几乎都是这样写成的,有的评论家还开设了专栏呢。”
“哦,我懂了……”停了好半天,老华没说话。
我以为他挂机了,正准备放下电话,老华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告诉你,我也作出了一个决定。”
“什么决定?”我好奇地问。
“我也不想写小说了,我也要去当评论家!”老华的声音斩钉截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