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宗教禅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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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伏虎降龙除瘟神

祩宏出家、受戒之后,一瓢一钵,一笠一杖,孤身一人,云水四方。他曾经北游五台,感得文殊菩萨放光动地,于是,他道心愈发坚定。而在五台山这个清凉世界里,与明末四大高僧之一的憨山德清(其余三人为:莲池祩宏、紫柏真可、藕益智旭)的相会,使得他确立了禅、净双修的宗旨。祩宏在德清禅师的推荐下,来到伏牛山(今河南省西部),跟随法光禅师参禅静修。

他在打下了坚实的功底之后,再次云游,到北京来参仿遍融真圆禅师与笑岩德宝禅师。

在柳巷,祩宏向笑岩德宝大师叩头之后,请求开示。笑岩德宝是临济宗第二十七代祖师,禅悟宏深,手眼通天。他看了祩宏一眼,说道:“你从三千里外赶来求我开示,可我有什么开示你的呢?”

祩宏一下子愣在了当场,心中一片空白——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笑岩德宝祖师会这样说!然而,正是这当头一棒,截断了他向外驰求的心思,使得他心中空空灵灵,恍恍惚惚,继而若有所悟。但是,这种悟,不彻,不爽,犹如隔着窗纱看佳人,透过云雾望月亮,朦朦胧胧,模模糊糊,美则美矣,妙则妙也,却不真切。

他懵懵懂懂,策杖南归。当他途径山东东昌(今聊城)时,在这南北漕运的要冲之地,无意之中听到了一声谯楼鼓响,“咚”的一声,忽然觉得迷雾消散,身心脱落,顿时彻悟。四句悟道偈子,从心田中汩汩流出:

二十年前事可疑,三千里外遇可奇。

焚香掷戟浑闲事,魔佛空争是与非。

二十年云游参访,恰似追逐阳焰梦幻;而开悟的豁然,令人不禁发出如梦方醒的感叹——好一个“空”字了得!笑岩德宝祖师播下的菩提种子,终于成熟了。

明穆宗隆庆五年(1571年),祩宏禅师回到阔别多年的杭州,在云栖山中搭了一间茅棚,静坐修行。

云栖山,位于杭州西南方向,五云山之西。相传,在古代,有五色祥云盘旋其上,萦绕山巅,故名云栖山。后来,自从祩宏禅师结茅山中,常有瑞云飞集山坞中,经久不散,时人异之,因而号为“云栖坞”。

最初的时候,当地居民便对这个终日默默静坐的禅师十分好奇,因为从来不见他下山化缘,也不知吃什么?于是,就有人留了心。天哪,他们发现,这个禅师经常不吃不喝,一坐就是几天!有一次,他居然在一块危岩之傍,一动不动地整整盘坐了七天之久!

不断有禅僧仰慕他的禅定功夫,前来请教。然而,他们看到祩宏胸前挂着一块铁牌,上面写着:“铁若开花,方与人说!”禅僧们只好怏怏而退。

谁人见过顽铁开花?云栖山中的百姓看到了——

当时,这一带虎患十分严重,每年死于虎口的百姓多达二十余人,民众无不谈虎色变,苦不堪言。这时,他们发现,祩宏禅师整日孤身静坐在恶虎经常出没的山岩旁,却从未被虎所伤。他们在惊奇之余,忽然想到:莫非这个神秘的禅师是伏虎禅师再来?

原来,自古以来,五云山一带就多有恶虎出没,伤人无算。宋代乾德五年(公元967年),有僧大扇志逢禅师(公元909~985年)来山中结庵以居。山中群虎,见到大扇禅师却像狸猫一样驯伏,再也没有伤人害命。故而,民众都称他为“伏虎禅师”。吴越王钱氏听说之后,为他在云栖山中建了一座寺庙,名为云栖寺。

附近的民众见新来的祩宏禅师,猛虎也不敢靠近,于是经过商量,推举出几位德高望重的人,由他们出面,请求祩宏大发慈悲,平息虎患。然而,当他们真的来到深入禅定之中的祩宏面前时,却犯难了——因为他胸前的那块铁牌,因为上面的文字:“铁若开花,方与人说。”

他连话都不与人说,这不明摆着,要拒人于千里之外吗!

幸好,其中有一位会禅的居士。他知道,祩宏禅师的字句里涵盖着凛冽的机锋。于是,他站到闭目入定的祩宏跟前,大喝一声:“顽铁开花了,请禅师说!”

祩宏徐徐睁开了眼睛。会禅的居士指着铁板说:“请禅师仔细看,此铁已经开花了。”原来,天长日久,风吹日晒,淋雨凝露,铁板上自然而然生出了淡淡的铁锈,犹如朵朵小花一样。

祩宏颔首一笑,答应了村民们驱虎除害的请求。

祩宏身体单薄,手无缚鸡之力,如何降伏猛虎?再说,佛教禁止杀生,不能用弓箭、毒药、陷阱伤害老虎的性命,如何才能使得它们不再祸害民众?祩宏想到了佛祖释迦牟尼舍身饲虎的故事,便有了主意:老虎伤人,是因为饥饿;若是能吃饱肚子,它当然不会冒险咬人。于是,他让村民在老虎出没的地方,经常放置一些食物,自己则每日念佛祈祷。天感地化,云栖坞一带的虎患真的平息了。

村民为了感激祩宏禅师,计划建设一座寺院,以便留住这位神奇的禅师。巧的是,他们在开挖地基时,挖掘出了一块特殊的石头——古代建房的础柱(相当现在奠基的基石),上面刻有“云栖寺”三个大字。原来,这里就是宋代“伏虎禅师”大扇志逢的云栖寺的旧址啊!

机缘巧合,自有其巧合的机缘!

从此,新建的云栖寺成为了祩宏禅、净双修、弘扬禅净归一教义的根本道场。

现在的云栖寺,有大殿、祖师殿等建筑。祖师殿置有祩宏塑像。石径两旁,编篱界竹,竹皆一尺围,寺前大竹一竿,清圣祖康熙游览之时,赐名“皇竹”,并因此建亭。“云栖竹径”,为西湖十八景之一。

祩宏禅师钱塘大潮雄浑壮阔,天下奇观。然而,对于居住在钱塘江边上的梵村民众说来,再也没有比这钱塘潮,更叫他们心烦的了。——村中有一条穿村而过的小溪,那咆哮奔腾而来的潮水,经常倒灌进小溪中,屡屡冲坏河上的朱桥,隔断两岸村民的往来,以及人们进山的路径。人们纷纷传说,江中有一条恶龙兴潮作浪,所以桥梁屡屡被潮水冲毁。

村民心想,祩宏禅师能伏虎,一定也能降龙。就由杭州太守余良枢出面,请祩宏主持重建朱桥。

既然是造福民众的事情,祩宏理所当然承当了下来。他一个穷和尚,身无分文。他要求附近的居民无论贫富,每人捐银八分。如此浩大的工程,如此可怜的银子,如何能建造起来?谁知,他征得越少,人们越感到其心难安,争相捐献。

祩宏利用潮汐间隙打桩筑基,每打一桩,必定念咒百遍。人心齐,泰山移,一座坚固的大桥很快建成,以后再也没有被潮水冲坏过。

明神宗万历十六年(1588年),一场特大瘟疫在杭州一带蔓延开来,每日死于瘟神魔爪下的市民高达千人之多!焦头烂额、走投无路的杭州太守余良枢,想起了降龙伏虎的祩宏禅师,赶紧派人上山来请。祩宏毫不畏惧,冒着被传染的危险,跟随衙役来到了瘟神肆虐、横尸遍地的杭州城里。他一面命人按照自己开的处方配制草药,施舍给全城民众;一面在灵芝寺搭起高台,亲自登坛作法,祈佛禳灾……

瘟疫终于被控制进而被消灭了,无数民众得到普救。

伏虎降龙除瘟神,体现了禅者的大慈大悲,使得祩宏名声远扬。然而,真正使他名垂千秋的,还是他那证悟宏深的修行。

当朝刑部侍郎王宗沬到云栖寺拜访。祩宏禅师可不管你是狼(侍郎)是狗,一律与普通僧人、居士一样,瓦钵粗食,睡长连床(大通铺)。可怜王侍郎这朝廷大员,一贯养尊处优,何曾与十多人同卧一榻?何况空中蚊虫嗡嗡,床下老鼠唧唧,叫他如何安眠?第二天,祩宏问他睡得是否香甜?王宗沬学佛多年,半是调侃,又颇有禅意地说道:“夜来老鼠唧唧唧,说尽一部《华严经》。”

祩宏禅师机锋凛然地问道:“猫儿突出时如何?”

王侍郎宗沬居士哑口无言。

祩宏禅师一笑,自己代为答道:“走却法师,留下讲案。”

他为此说偈云:

老鼠唧唧,华严历历,

奇哉王侍郎,却被畜生惑。

猫儿突出画堂前,床头说法无消息。

无消息,大方广佛华严经,世主妙严品第一。

祩宏禅师虽然由禅而悟,但他以慧眼观世,感到众生与净土更有机缘,于是就从禅入净,主张禅净不二,以净为归。他以此为宗旨,著述颇丰,《云栖法汇》洋洋百万言,被誉为“僧中周孔”——功如周公吐哺,文如夫子教化。因此,他在朝野影响极大,被广大信众奉为净土第八代祖师。

祩宏禅师降龙伏虎驱除瘟神,似乎很神奇,很是不可思议。其实,真正不可思议的,是开悟的禅者那神奇的智慧。他们慧眼通三世——能契入事物的实质,妙手绘彩虹——对症下药,当然药到病除。祩宏,也不过是认识自然规律,把握自然规律,进而利用自然规律罢了。如果你悟入禅的真谛,你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