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这才是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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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三角防御的进攻作战:徐晃援樊

关于三角防御的进攻作战,下面以“徐晃援樊”的战例来做说明。这个战例是徐晃与关羽的对决,虽说关羽的“水淹七军”和吕蒙的“白衣渡江”更有名,但这一战也是战术意义上的经典,只是因为关羽被东吴所杀,导致它的光辉更多地被“白衣渡江”淹没了。从某种意义上讲,真正在战阵上击败关羽的是徐晃,而不是吕蒙。

我们来先看看经过。据《三国志·张于乐张徐传》记载:晃所将多新卒,以羽难与争锋,遂前至阳陵陂屯。太祖复还,遣将军徐商、吕建等诣晃,令曰:“须兵马集至,乃俱前。”贼屯偃城。晃到,诡道作都堑,示欲截其后,贼烧屯走。晃得偃城,两面连营,稍前,去贼围三丈所。未攻,太祖前后遣殷署、朱盖等凡十二营诣晃。贼围头有屯,又别屯四冢。晃扬声当攻围头屯,而密攻四冢。羽见四冢欲坏,自将步骑五千出战,晃击之,退走,遂追陷与俱入围,破之,或自投沔水死。太祖令曰:“贼围堑鹿角十重,将军致战全胜,遂陷贼围,多斩首虏。吾用兵三十余年,及所闻古之善用兵者,未有长驱径入敌围者也。且樊、襄阳之在围,过于莒、即墨,将军之功,逾孙武、穰苴。”

首先,我们要确定这一战的性质,这是场进攻战,而且是攻坚战,是典型的破三角防御的进攻作战。

关羽外号“万人敌”,此时他刚刚拿下了汉正牌左将军于禁,威震华夏。我个人的观点,所谓“万人敌”不是说他单挑有多厉害,而是说他战术素养极高,是第一流的大将。注意,大将,我个人觉得是很高的荣誉称号了,日本人很爱的赵云就只是个突将而已,隋朝的贺若弼就喜欢嘲笑别人只是突将。

徐晃徐公明是“五子良将”中的老五。老大张辽在东边合肥那看门,老二于禁被关羽活捉了,老三乐进前两年就“翘辫子”了,老四张郃刚从陕西的山沟沟被捞出来,去捞人的就有老五徐晃。这仗其实是事关魏国国运的,关羽并不知道背后被吕蒙捅刀子了,对他来说败了无非退回去下次再来,没什么心理负担。徐晃若败最好的结局就是丢失襄阳,坏一点许昌和洛阳都有危险,那诸葛亮的战略构想就实现了,历史必将改写。

关羽当时的用兵计划就是拿下襄阳,没其他想法。有其他想法也没用啊,实力也不够,所以拿下于禁后他的做法是围点阻援,并不非常积极。用现在的话说是坐三保二争一,拿下襄阳是最低目标,要是万一灭了徐晃,那不好意思,就要争一争这第一了。这就决定了关羽只是阻援,没想和徐晃搞个襄阳大会战第三幕。

徐晃和曹操向来都喜欢以多打少,兵不够决不打,等兵强马壮了再跟你开练。徐晃等后面援助的兵马一到,立马动手,虚晃一招就拿下偃城,守偃城的肯定是小喽啰,见徐晃要断他后路就跑了;但肯定也不是草包,要是草包早就被徐晃擒拿了,战争第一忌后路被断,第二忌侧翼暴露。

偃城一失,关羽这种老兵油子用鼻子想也能想明白是怎么回事,是曹操不甘心失败又杀回来了。可老关也不是孬种,吃到嘴里的食绝没吐出来的道理。

关羽名将之誉并不是虚的,眼看着襄阳指日可下,和徐晃硬拼绝不是上策,俗话说人有旦夕祸福,万一一个失手,就白围樊城了,只要堵住徐晃,拿下了樊城,到时你曹操带了五子良将一起来也奈何不了我老关。所以关羽是稳稳地守,前面的围头、四冢是三角阵的两个点,自己主阵在后坐镇。前面就说了这是三角防御。破三角防御嘛,这个懂点军事的人都知道,全世界的战术教材都会教,但这个战例被提及估计不会多,因为徐晃用的是中央突破,破三角防御用这招的,还真不多。粗看陈寿写的会以为是声东击西,一个主攻一个佯动,实际陈寿是知兵法的,他知道这是中央突破。

那徐晃是怎么破的?第一手关羽就落了下风,他没判断出来徐晃的主攻方向。陈寿说得很清楚了,佯攻围头,实取四冢。关羽到了四冢情况危急才判断徐晃是声东击西,打了一辈子仗,被徐晃耍了。不过没关系,虽然判断失误,情况整晚了点,失了先手,四冢还没丢,一切还来得及。可是这第二手关羽又错了,徐晃打围头是虚,打四冢还是虚,打你老关才是真的,要的就是把你老关调出来。

把老关调出来打,其实风险是比较大的。关羽打仗本事有多大,不好说,但练兵本事绝对一流,关军战斗力不是盖的,打赢了什么都好说,打输了的话在城楼围观的曹仁只有跳河了。可是结果我们都知道,关羽惨败。风险最大变成了风险最小收获最大,这是怎么回事?

对徐晃来说,他面临的问题是“破”,按照一般的打法,拿下四冢等于胜利了一半,接下来就该去破另外两个点。可为什么徐晃不按部就班来?要知道徐晃是来救人的,不是来和关羽争谁是伦敦奥运冠军的。以前兵少,不速救那是因为不能把自己也填进去。现在兵强马壮,救人就得一步到位,要知道曹大司马随时会送命。按常规若拿下四冢确实是打开了胜利之门,但关羽也决不会罢休,势必会反击四冢,那就会围绕四冢展开反复争夺,这仗天知道会打到猴年马月,那曹大司马不急出心脏病来才怪。只有一战定乾坤,那就只有攻取一个点——关羽本阵。打掉关羽的指挥所,那其余,呵呵,那就没有其余了。

打三角防御主攻方向是中央阵地,那采用的战法不用说,肯定是中央突破战术。可关羽本阵前是鹿角十重,这个防御工事修得很严实,硬打绝不是办法。于是徐晃玩了两手花招,先把老关骗出来。说起来很简单,就这么骗出来了,可里面都是有道道的。三角防御的优点在于互为掎角,三个点互救起来很方便,徐晃就是利用这点,就是要你关羽来救,把你引出来,把敌人的优势变成了自己的优势,此所谓善用兵者。

要说徐晃这人阴啊,耍花招骗老关也就算了,骗他出来不就是围点打援吗,堂堂正正打就是了,老关已经进了你的套,徐晃少说也布置了两三万人等着关羽的五千步骑,兵力悬殊,以逸待劳,几乎是包赢。可是不,徐晃还觉得不够,他还要耍诈。《三国志·裴注》称:关徐阵前见面,老朋友多年不见不聊两句实在说不过去。正说得过瘾,徐晃回头扯直了嗓子就喊:“得关云长头,赏金千斤。”

一下就把老关弄傻了:“老徐你啥意思?”

“没啥意思,叙旧结束了。”

不禁感慨,关二哥咋这么憨厚呢?被徐晃调动来调动去,骗出来后开始还聊着当年的往事,一转眼就变脸要他的头。(蜀记曰:羽与晃宿相爱,遥共语,但说平生,不及军事。须臾,晃下马宣令:“得关云长头,赏金千斤。”羽惊怖,谓晃曰:“大兄,是何言邪!”晃曰:“此国之事耳。”)此所谓:兵者,诡道也。

可怜的关军,第一要务不是打仗了,而是救下关羽逃命。要说徐晃打赢了也就行了呗,可徐晃不干,谁说我是围点打援,我明明是围点打援追敌破C点,野战打败关羽只是开始,乘胜追击才是结局,穷追猛打,宜将剩勇追穷寇啊,什么围头什么四冢,都是浮云,中央阵地才是真的,根本不给关羽重新布置的机会,就此一战定乾坤。难怪曹操称赞:“吾用兵三十余年,及所闻古之善用兵者,未有长驱径入敌围者也。”就这样,中央突破反而成了“奇”,这也是兵法里正奇变化的经典战例,兵法说:以正合以奇胜,可见奇能变为正,正亦能变为奇。徐晃,绝对是精正奇、造虚实的高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