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替我多谢他了,就说,这些糖葫芦,我很喜欢,很喜欢。”黛玉轻柔地说着,眼中盛满了感动,也并不若以往来往使役的丫鬟婆子都要吩咐人打赏,那些是最俗气的东西,他的人,也不会引以为荣,自己更不能用钱来玷辱他。
李婆站起身,弯腰笑道:“都是一家子人,夫人这话将军可不爱听。家里忙得很,奴婢先告退了,明儿个要让夫人风风光光地进门呢!”外面的风言风语,太多人都听过了,可是今日一见,才知道如何胡闹!有这么一双清澈灵眸的人儿,又怎么会是那谣言中水性杨花的女子呢?可见看人不能看面儿上的东西,这些将军就是做得极好,用心,才能娶到美娇娘啊!
黛玉轻柔一笑,也不强求,更不说什么场面话来,只吩咐雪雁送她离开。
低头看着手中如蔷薇之色的杨梅,心里溢满了酸酸楚楚的清甜之意。
这一颗颗的杨梅,就好似他热烈的心,红得灼人,咬在了嘴里,似乎会在口内蠕动一般,尝的不是味道,竟是那心意!
今日她才明白,生活不是光有苦涩的,也是清甜的,像山水一般,含着甜滋滋的味道。
有人记挂着生活,那也是一种幸福啊!
明明是白天,可是阳光却是清清冷冷的,仿佛月光洒落,如玉女的面纱一般笼罩着凤藻宫。
今天是十月十二,逢二六之期,是王夫人进宫给元妃请安的日子。
她亦步亦趋地跟随着引路的小太监,满心里有着骄傲,可是神色却依然沉稳,不露声色。
驻足在富丽堂皇的凤藻宫,王夫人嘴角才扯开了一抹淡淡的微笑,笑中有些满足,有些得意,那是她女儿的宫殿。
天地之下,有多少女人?可是又有几个如她的女儿这般,能贵为皇妃的?凤藻宫,凤凰啊,她的女儿啊!何等夺目!
朱漆红宫门轻轻打开,王夫人昂首走了进去,待得见到上首坐着的橘红色身影,将她在荣国府中挺直的腰弯了下去,有一抹神采在她如槁木死灰的脸上出现:“臣妇王氏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元妃娇媚的脸上有些笑意,娇唇微启:“王恭人来了,快些坐。”
元妃年未三十,本就年长于皇上二岁,可是姿娇艳媚,灿若玫瑰,一张脸美艳绝伦,只凌驾于贾府三春之上。繁复瑰丽的珠花钗环,一层层一支支地插在高高的云鬟上,看起来无比尊贵,只是那双清澈的眼里,却暗藏着犀利之色。
王夫人扶着小宫女的手,骄傲地在元春的下首坐下,凝望着她骨子里孕育出来的皇妃娘娘,眼里也带着轻笑:“娘娘这些日子身子可好?才得了上好的人参,今儿个便送过来给娘娘补补身子。”
元春优雅地呷了一口茶,才说道:“难为恭人记挂着本宫,宫中什么样的东西是没有的?恭人留着自个儿补身子就是。”
王夫人脸上也尽是笑意盈盈:“多谢娘娘记挂着了,臣妇极好,只是娘娘多年未得龙子,还是娘娘好生补补身子才是。”
龙子?元春眼眶一红,竟是有些泪意闪烁,轻叹道:“这些年,本宫也是不知道吃了多少的苦汁子,受了多少的罪过,偏生这肚皮就是不争气。眼瞅着周贵妃的肚子越发显了起来,竟是在宫中呼风唤雨一般,本宫心里也怪疼得慌。”
娘亲担忧,难道她就没为此伤脑筋吗?在宫中,佳丽三千,粉黛娇娃如数,没有长久的恩宠,更何况她本就比年轻英俊的皇上年长二岁,总是有年老色衰的时候,生了龙子,才算是有了一个依靠。只是她吃苦受罪无数,偏生就是没一丝儿消息。
王夫人也作势擦着眼,叹息道:“娘娘说得极是,臣妇吃斋念佛,只求娘娘能遂了心意方好。只是这周贵妃是忠顺王府的小姨子,又有了孩子,莫非皇上的意思,竟是要立周贵妃为皇后不成?”宫中虽是粉黛无数,可是却没有中宫皇后,所有嫔妃谁不是巴望着生了龙子,然后一举坐上皇后娘娘的宝座?
元春轻轻地笑着,长长指甲染着鲜红的凤仙花汁,当她划过冷冷的琴弦时,是皇上最爱看的风景。
“男人的心,谁能说得准?更何况,皇上的心,就像是那层层叠叠包裹着的莲子心,谁也摸不得边儿。那周贵妃虽说是忠顺王爷的小姨子,只是性子太骄纵了些,是个没有头脑的草包。恭人,不是本宫说你,虽说恭人疼宝丫头多些儿,只是,回去啊,不要太亏待了林家的表妹。她原也是个绝色的才女,虽说不能匹配宝玉,到底也能为咱们家谋取一份高门亲戚。”
王夫人脸上有些难看,咬了咬唇,才道:“娘娘只怕还不知道,九月里皇上下了一道圣旨,将那林丫头许给了徐将军。”
元春睁大眼睛,吃惊地道:“竟然有这样的事情?怎么本宫竟没有一丝儿消息呢?”
“娘娘住在深宫里,外头的事情怎能知道许多?”王夫人轻轻地抿了一口茶,才又说道:“那徐将军不过就是个穷苦人出生的草莽,根基浅薄,家门穷酸,就是那聘礼,竟也是浅薄得很,不过就是皇上赏赐的东西多些,才全了颜面。若不是那林丫头不过是个声名狼藉的荡女,我也不甘心就将那狐媚子嫁了徐将军去!”
唉!
元春叹息一声,才道:“本宫的意思,恭人倒是缺了个心眼儿!那徐将军是何等人物?虽说根基浅薄了些,到底是位高权重,往日里也听过皇上的意思,差不多的时候,只怕竟能封了个外姓王呢!不知道有多少朝中权贵想与他联姻,光是上书都有一摞子,皇上都未曾允许,恭人竟是得了便宜还嫌弃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