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面色登时变得苍白,扯着宝玉的衣袖道:“二爷,你可得给我做主啊!”
宝玉爱花如痴,看到袭人楚楚可怜的模样,魂魄早就飞了老远,心里又感念着袭人往日的温柔和顺,忙对紫鹃陪笑道:“素日里你们姐妹情深,怎么今儿个却恼了?袭人也并不是故意的,好姐姐你就饶了她罢。”
紫鹃揉着头,轻声哄着怀里哭闹不休的孩子,淡淡地道:“罢了,二爷房里的事情,也轮不到我来理论。只是我累了,二爷也别沾了晦气,快些儿回去罢,仔细老太太和太太记挂着。”
宝玉颇有几分不悦,袭人却是心中暗喜。
只要紫鹃不回去,她就是宝玉房中第一得意之人,姨娘之位更是手到擒来。
宝玉伸手拉着紫鹃,陪笑道:“好姐姐,这里有什么好的?青菜豆腐也没半点油水,回到家里鸡鱼肉蛋应有尽有,也好为姐姐补补身子。再说了,听说林妹妹回京了,你们也是好些日子不见了,叙叙旧更是使得的。”
紫鹃听了这话,吃惊道:“姑娘回京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大约也是几日前的事情,老祖宗和太太都亲自去探望过了呢!想必林妹妹也想姐姐得紧,姐姐回去与林妹妹相见,岂不是一件美事?”宝玉忙笑吟吟地道,顿了顿,又笑道:“你瞧咱们的哥儿生得多好,若是林妹妹见了,必定给孩子取个极佳妙的名字呢!你不想让林妹妹给孩子取名么?”
一席话说得紫鹃十分心动,看着孩子黑白分明的眼,心里略有动摇。
只是仍记着黛玉的话,镇定地道:“便是回去,也要等做完月子罢。”
宝玉闻言有些无奈,但是到底身子要紧,也只得答应了,又嘱咐了几句,将补品留下,这才怏怏不乐地回家去,一路上也唯独袭人百般逗他乐罢了。
紫鹃心中也是十分记挂黛玉的,想去看她,又恐被拒之门外,只得安生在铁槛寺中静养,带着孩子,倒也是十分平静安乐的。
紫鹃这样安稳,只是贾母与王夫人却已经等不得了,暗中与周家连通一气,亦下聘求娶周家小姐知蓝,只是念着国孝,不敢大张旗鼓,只是一个月后吃茶放定,可是银钱却需要极大的量,那周家亦张口就是十万聘金方可。
思来想去,贾母梯己虽多,现银却并不多,没奈何,仍旧打着黛玉的主意,如今也不好登门求见,唯恐黛玉更怒,将贾府败落的消息传到外面去,也就只要吩咐人将刚出月子的紫鹃母子接回来,好用紫鹃与黛玉的情分。
紫鹃亦不是愚笨之人,用一根金簪子,便撬开了贾母贴身丫鬟的嘴。
她伺候黛玉那么多年,素知黛玉的品性,如今自己虽已是贾家妇,可是到底心里迈不过那个坎儿,更不肯做对不起黛玉的事情。因此过了没几日,她就去王夫人院子里,想跟王夫人说府里不干净,小孩子一回来总是哭,还是回到清净地儿好,趁机仍旧回到铁槛寺去。
可是王夫人院落里却是静悄悄的,甚至连守门的丫头都不在,让紫鹃心里十分纳闷,这样的景象,她亦是从未见过的。若是王夫人在房中有要事相商,也更会有人在门口守着不让外人进的,那么今日又是做什么的?
紫鹃心中忖度了一番,仍旧踌躇着是进还是不进,只站在王夫人居住的耳房门口。半日才打定主意,先回去,回头再过来。
可是冷不防听到王夫人房中有些儿声响,不大,却也不小,竟是王夫人低低沉沉的声音道:“既然上一回你都这么办了,这一回,也不许失了手。”
紧接着听到磕头声,与周瑞家的声音哭道:“太太,这杀人偿命的事儿,奴才可是万万没有这么大的胆子啊!况且,大奶奶那里丫鬟婆子也有十个,一应吃饭都是自己小厨房里弄的,奴才又如何下手?”
听到这里,紫鹃心中霍然一跳,杀人偿命?大奶奶?那不是李纨么?
紫鹃人也是十分机灵的,如今听到这样的事儿,她也做不到两耳未闻,只忙躲在大块送子石后,隐隐约约听到王夫人细声细气地道:“院子里的人都让我撵出去了,谁也不在的,更无人知道。上一回你是怎么弄死珠儿的,这一回就招办,该怎么弄死兰儿,事成之后,有你的好处。”
紫鹃闻言,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气,听着王夫人的口气,贾珠之死竟然藏着这样的秘密!如今,她们还要弄死贾兰?那不是她的儿孙么?
只听周瑞家的百般不肯,哭道:“太太,这一回,着实是不成的。虽说太太如今有了长孙,可是若是老太太知道了,势必是要查到太太头上的呀!”
“胡说!”王夫人冷笑道:“如今我有了孙子,还要兰儿做什么?不过是和我的宝玉抢夺家产罢了!那兰儿是老太太的亲骨肉又如何?可不是我的亲骨肉!上一回弄死贾珠,可也是老太太的意思。快些儿去,他们孤儿寡母的,又没有人保护,更好下手了!”
紫鹃已经听得是魂飞魄散,只听着门吱呀一声欲开,她更是浑身发抖。
这样的秘密让她听到了,她还有什么活路呢?
正在这时,突然一道黑影以极快的速度掠过来,抓着她几个起跳,已经悄悄出了王夫人的院落,兔起鹘落,迅捷无比,竟然无人发觉。
紫鹃也是极聪明,这样大的事情,她更不敢声张。
那人抓着她到了黛玉往日里葬花的山坡后,才将她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