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抓起小猫放在膝上,摸着它柔顺的毛,轻笑道:“这般淘气!”
小猫喵喵地叫着,叫得清脆,叫得响亮,得意地撒娇,往黛玉怀里钻。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探出徐若凡神采飞扬的脸,沉沉地道:“这只臭猫叫什么呢?回头就有一只大狼狗来镇着它了!”
黛玉扭头笑道:“画儿画好了?我要绣出来呢!”
“画好了,晾着呢!”徐若凡低头看着顽皮的小猫,有些不乐意,探手抓在手里,道:“玉儿,不要抱着它,要抱也只能抱我。”
黛玉皱皱眉,笑道:“你还跟你一只猫儿吃醋,我还没跟你算账呢!”
说得徐若凡一呆,纳闷地道:“和我算什么帐?”
“你的桃花啊,遍地开放呢!人家是江南无处不飞花,你可是处处桃花处处红呢!譬如陈姑娘,譬如昨儿个左邻里的采莲姑娘。”黛玉素指戳着他的胸膛,醋意浓浓的话,杏眼圆瞪,粉唇微启,表情可爱透了。
徐若凡失笑,道:“我道是什么事情,我不记得了。”
面对爱妻大发娇嗔,装傻他也是一流的。
黛玉理了理发丝,哼道:“你装傻,人家还以为我是一只河东狮呢!”
“河东狮有什么不好?”徐若凡怜爱地吻了吻她眼角,看着她的脸,红得像是天边最美丽的霞彩,拉着她手道:“好了,去品评着我的画。”
她是最精琴棋书画的,总是有一种慧眼,别树一帜。
那仍旧是雨后残荷,可是却有着与众不同的气势,将那荷在暴风雨中的不屈不挠画得淋漓尽致。黛玉又是一番惊叹,抚摸着那磅礴的气势,仿佛整个心灵也被吸了进去,这是一种顶天立地的刚强,这是一种义薄云天的柔韧。
“夫君,”黛玉甜蜜蜜地叫着,眼里闪着敬佩的光芒,“好看的画,你要为我画一辈子呢!我要为你绣一辈子,等到我们老了,头发白了,牙齿掉了,还有这么些画陪着我们。”
徐若凡搂着她,一声笑,若苍鹰之吟,同样心满意足。
看着画,绷着布,飞针走线,黛玉临窗而坐,一针一线绣地出来,栩栩如生,很美,将那刚强和柔美绣得活灵活现。
苍鹰,终究是应该活在恢宏壮阔的大漠,应该俯瞰着和万重山阙。
山温水暖的江南,终究不是他的天下,他是适合沙场纵横的雄鹰。
黛玉低低地叹息着,可是他心中有一份柔软却为了自己。
来江南,她有些不忍,也有些歉意,她不该用柔情束缚了他的双翅。
不管朝堂多黑暗,不管君王多忌讳,他不能埋没本心,百姓少不了镇守天朝保卫边境的徐将军,纵然是乡村山水,也无法掩盖出他的勃勃英气。
“玉儿,别绣了,仔细伤了眼睛!”徐若凡爽朗地叫着。
黛玉抬起头,笑道:“怎么?我可不爱再去城里玩耍了,那里的飞花纵然好看,可是没有我们这里的山好水好野花香。”
徐若凡笑道:“好,带着你,去采最漂亮的野花!”
拉着她,一步一步,领着她,登上了寒山,看着,一片枫叶如火。
黛玉轻叹道:“好快啊,来的时候是盛夏,现在,已经是秋日了呢!”
胭脂红,弥漫了山野,却好似,鲜血漫就,有些儿怵目惊心。
枫叶,还是有着往日的脉络,带着淡淡酸涩的味道。
物是人非,黛玉心中只有这么一句话。
遥望着砍柴的樵夫,送饭的农妇,却再也记不起来小时候,香车如织。
那时候,爹娘带着自己进香的时候,总是先打发人告诉寒山寺的主持,然后,寻常的善男信女都会被拦阻在外,再然后,他们家的车马香烟一般上山。
黛玉脸上带了一抹笑,也许,爹娘也没有想到,自己还会再来寒山罢?
九泉之下的他们,是否还记得爱女飘摇在红尘之中?
滚滚俗世的坟墓,是否还有守陵人的打理?是否进上了一柱清香?
父母的墓地,就在寒山中,这里,山背后,是林家的祖坟。
幼时的记忆许多都被时光磨掉了,有些儿模糊。
她以为,父母的墓地离自己家很远,去没想到,徐若凡是何等外粗内细的人?他怎么会舍得自己跋涉山水呢?又怎么会不记得自己父母的坟地?
在这里安家,他一定是嘱咐了家人的,时常来看看。
拜祭过父母的坟,依然雅洁,还有她婆婆的坟,无字碑。
恭恭敬敬地给婆婆磕了几个头,徐若凡握着黛玉的手,骄傲地道:“娘,孩儿带着您的媳妇来看你了。她像娘一样善良,也像娘一样温柔,到时候,还会带着您的孙子来看看您呢!”
黛玉红透了脸,娇嗔道:“你说什么呢!”
心里还是有些彷徨的,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们虽然拜了堂,成了光明正大的夫妻,可是,还没有圆房呢,又怎么会有孩子呢?
徐若凡笑声朗朗,震得天空中南飞大雁几乎跌落。
黛玉轻笑道:“昭君出塞,美貌震落大雁,你这笑声,怎么也行啊?”
“坏娘子!”徐若凡手上紧了紧,容忍她的淘气,她秉持的这种天然。
黛玉凝眸望着那块无字碑,有些轻叹,道:“婆婆养了你,带着你颠沛流离,也依然养得你顶天立地,不知道,她又是怎样一个奇女子呢!”
红尘如此,人生如此,到头来,一抔净土,掩了一副艳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