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师学艺，就是为了在官场上少犯或者不犯错误，这是文戈的根本目的。
师也拜了，艺也学了，还写了那么多的很深刻的感受提纲，结果呢，还是出了问题，而且也算是挺大的问题。
事情得从孔市长换秘书说起。
孔市长是分管工业的副市长，五十出头，中等身材，眉清目秀，很和气，不怎么发火，上上下下对他的反映都不错。
孔市长的秘书小郭跟了市长好多年，年龄也大了，应当安排了。正好这时工业局有个副局长的位置，孔市长就多方做工作，加上小郭自身条件也挺好，是学工业的本科生，正科级也好几年了。推荐、考核、任命、公示各道程序都很顺利，小郭如愿地当上了工业局的副局长。
小郭走了，孔市长还是要配秘书。
现在的人对官场研究得很透。市长秘书是当官的最佳途径。只要当上市委书记或者副书记，市长或者副市长秘书，工作期间不出问题，走的时候一定会给个副县级领导岗位。如果优秀，干得再好，那前程更是无法限量。因此，人们对秘书这个特殊岗位就特别看重。
小郭一走，就有不少人找到办公室钱主任，或者推荐别人，或是自我推荐，要求给孔市长当秘书。
钱主任是个十分憨厚的老实人，对每一位推荐者或自荐者都认真接待，听取情况介绍。但他从不表态。只是说，市长的秘书，我们要跟市长研究，更多的是听取市长本人的意见，我们是为市长服务么。
来的人觉得钱主任说的话很有道理，于是又通过各种关系来找孔市长。
孔市长对所有提名者，一一认真记录。对推荐者都是笑脸相迎，一概是好好好，行行行。至于他心里想的到底是什么，谁也摸不清。
市长身边没有秘书很不方便。有事常常要找综合科的人临时跟着。这样影响工作。
钱主任看在眼里，急在心上。他赶紧来找孔市长汇报秘书的事。
钱主任说：“孔市长，您的秘书已经走快一个月了，您身边也要尽快配秘书，以方便您的工作。您对配秘书有什么想法，或者有什么要求和条件？”
孔市长看着钱主任，一双大眼睛在眼眶里不停地转来转去：“条件……条件我也说不太好，首先是要男的。”
“对对。”钱主任赶紧点头。因为上级有明确规定：男性领导干部不得配女秘书。
“还要年轻的，学历在大学本科，而且是要学工科的。”孔市长说出了这些最基本的条件。
钱主任听了连连点头，他拿出了一份打好的名单：“市长，听说您要配秘书，不少人找我们推荐或自茬，我们认真接待，也做了详细记录。除了这些推荐者外，我们根据掌握的情况，包括办公室综合科等科室符合条件的年轻同志，我们提了一个单子，您先看看。如果行，就在这里面选，也可以先选两个，或者更多一点，然后再考察、考核。”钱主任说着把单子递给了孔市长。
孔市长接过单子，目光快速地在那上面扫了几下。他把单子放下，摇了摇头。
不用问，市长对这些人选都不满意。
钱主任也算得上是官场的老手，服务市长这些年，秘书选了一茬又一茬，深知这其中的奥秘。办公室如果不帮着选，那是工作失职；办公室给选的，没有几个是成功的。
他笑着问：“市长，我们接触的人少，视野也很窄，提出的名单肯定不合适，您手中如果有合适的，向我们推荐推荐吧，也帮助我们打开视野，拓展选拔人才的渠道呀。”
这话正好说到了孔市长的心坎里去。他笑着说：“你来得正好，我手里还真有一个人选，听说各方面条件都不错。你们帮着把把关吧。”说着，他从抽屉里拿出了一张复印的干部履历表。
“这个人叫陶小宁，是重点大学通讯专业的，在市移动通讯公司任经理秘书，听说人很精明，很能写，为人也正派。我看条件还不错。”孔市长说着把表递给了钱主任。
钱主任接过表说：“我们一定会认真研究这个人选。”
孔市长十分客气地说：“我只是推荐呀，决定权可在你们办公室，在你这个主任，一切都必须按程序来呀！”
钱主任笑着说：“市长您放心吧，我们会把这件事办好的。”
钱主任立即安排人事科长带人到移动公司对陶小宁进行详细的考察。
两天以后，人事科长向钱主任汇报，陶小宁这个人确实很优秀，年龄轻，学历高，又是中共党员，政治素质也很高，考察没有任何问题。
既然条件好，就可以调入。虽然是企业的，但市人事局和编办有个不成文的规定，“两办”为领导选秘书，可以不受企业身份的限制，也就是说，只要是看中了，就可以从企业直接进机关，变为公务员。钱主任心很细，思考再三，说还是先别调，先让这个人来一趟，我们办公室领导班子看一下，问几个问题，也算是实际考核一下，如果行，再研究调。
办公室领导班子集体为一位副市长选秘书，这在办公室过去是没有过的，可见对这件事的重视。
那天班子人很齐。人事科长领着陶小宁进来了。
一眼看上去，大家都觉得好。
一米八零的大个，长得又帅气又文静。举止温文尔雅，一点也不像企业的干部。
钱主任问了他一些自然情况。他都一一做了回答，说话稳重，表达能力很强。
钱主任又让各位副主任也发问。
文戈问了一下有关写作方面的事情，想看看他的文笔。
他是有备而来。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一本剪报，说上面剪贴的文章都是他写的。
文戈接过剪报看看，有二十几篇文章，大都是在移动通讯公司刊物上发表的，有的文章属名是公司老总的名字。
小陶解释说：“这是我给总经理写的，发表时只能用总经理的名字，不能署我的名。”
文戈点点头说：“这很正常，我们写文章，也都落市长的名字。”
看来，这个人的文笔应当没有问题。
选一个好秘书不容易。班子成员对这个人选都非常满意。
有人主张马上就调进来。
钱主任想了想说：“为了稳妥起见，先到政府办上班，给市长当一个月的秘书，行了再调也不迟。”
人事科长马上去移动公司和老总沟通。
第二天，陶小宁就来政府办上了班，给孔市长当上了秘书。
十天以后，正当钱主任为选这个秘书沾沾自喜的时候，市长张立恒把他叫到了办公室。
进了市长办公室，钱主任马上发现，张市长的脸紧绷绷的，十分难看，心里顿时有些紧张。
张市长都没有让他坐，劈头盖脸就问：“你们办公室的秘书是怎么选的？怎么能这么不负责任呢？”
钱主任愣了，办公室选秘书，一把市长是从来不过问的。这是怎么了？
可是他很快又清醒了。过去不问，那是因为别的市长不愿问。而现在张市长当了一把市长，他这个人事无巨细，什么事都要管，什么事都要问，尽管年龄大了，精力又特别充沛，而且还不怕得罪人。这种性格的人当一把市长，办公室主任就不好干了。
“市长，怎么了？”钱主任马上问。
“给孔市长选的秘书有问题，群众有议论，机关干部有反映。”张市长严肃地说。
“是什么问题呢？”钱主任又问。
“是什么问题你们自己先查。但有一点我要先明确，这个秘书不能用，要尽快退回原单位。”市长说完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钱主任知道，这是张市长让人走的最标准的做法，他赶紧告辞。
回到办公室，他一个电话把人事科长叫来，很不满意地说：“给孔市长选的秘书你们是怎么考察的？出问题了，连一把市长都亲自过问了。”
人事科长吃惊地张着嘴巴：“没，没有什么问题呀！”
“你要把考察的全过程重新复查一遍，看看问题到底在哪儿？然后向我汇报，这件事一定要快。”钱主任很不高兴地说。
人事科长忙了两天，把考察的全过程重新复查一遍，又把陶小宁的档案借来认真审阅，没发现什么问题。他又亲自去找移动公司老总，再次了解小陶的表现。王总经理拍着胸脯说：“我用我的党性、人格和职务担保，陶小宁各方面都非常优秀，你们要是不调，我还要提拔他呢。”
人事科长回来向钱主任做了详细汇报，说绝对没发现有什么问题，自己可以用人事科长的职位做担保，如果是人事科工作环节出问题，自己主动辞职。
钱主任对人事科长是相信的，可又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
人事科长问：“市长说有问题，没说问题在哪儿吗？”
钱主任摇着头：“没说。要是说了，我还用让你们费这么大的力气吗？”
钱主任想来想去，不得其解。是不是孔市长对秘书不满意，不好和办公室领导说，反映到市长那里去了呢。想到这儿，钱主任又去找孔市长。
孔市长正在桌前批文件，看钱主任进来，很客气地站起来，给钱主任让坐。没等钱主任开口，孔市长先说话了：
“钱主任，谢谢你们啊，给我选了个好秘书，小陶工作认真，能力强，文笔也不错，人也精明，我很喜欢呀。”
市长的几句话，把钱主任要问的话全给封住了。他张着嘴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孔市长问他有什么事？
钱主任支支吾吾，说是来征求一下市长对秘书的意见。
从孔市长那儿回来，屁股还没坐稳，电话响了，一接，是张市长打来的，让他赶紧过去一趟，钱主任知道，肯定还是秘书的事。他硬着头皮，进了张市长的办公室。
张市长这次让他坐了，态度也好了一点儿，但是开口还是孔市长秘书的事。
“孔市长的秘书退了没有？”
“没有。”
“为什么不退？”市长的语气严厉了。
“我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我让人事科长查了两天，也没查出是什么问题。”钱主任如实地说。
“你真是太笨。”张市长说话不客气了。“问题出在哪你真不清楚吗？我问你，这个秘书是谁推荐的？”